第28章 .混亂新世界上篇)
每年只要一到三四月份,郵局門口的那條路上就都是飄飛的柳絮,翩翩揉揉眼睛的工夫,就聽到有人喊她,抬頭一看,差一點沒認出來蒲悅。
幾個月沒見她瘦了一大圈,穿件米色風衣,底下牛仔褲,踝靴,換了隱形眼鏡,嘴唇上塗了一層淡淡的裸色唇膏,頭發也留長了,染成亞麻色,燙了個發尾,散在腦後簡單紮了一下。
翩翩第一次發現,蒲悅的五官其實長得很耐看。
她走上前去,聞到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水味,笑著揶揄她:“嘖嘖,不得了,外企白領,是不一樣了。”
蒲悅捋捋頭發,把兩隻手插在衣袋裡,邊走邊嘆氣:“白什麼領啊,在公司的最下層,每天累死累活搬磚,拿那麼一點工資。”
翩翩說:“你不是剛入職沒多久,再做一陣說不定就能升職了。”
蒲悅笑得有點無奈:“你想起事情來還是這麼簡單。你不知道,我現在這個公司,大部分都是 985 畢業的研究生,要麼就是國外留學回來的。我一個二本的,連能不能做到年底都沒底呢。”
她們走到以前初中學校邊上的那家餛飩店,十二點鐘差一刻,一批初中生剛剛吃完走人,店裡冷清。
要了兩個小碗的薺菜肉餛飩,再點了份鮮肉小餛飩,兩個人分著吃。
等餛飩的時候,談起丁浩的事情,蒲悅跟她說:“其實不太值當吹掉,你那個未婚夫,說句良心話,價效比還是可以的。”
翩翩被她的措辭逗笑:“價效比這個詞……你用得好新潮啊。”
蒲悅正色說:“本來就是的。你不是說他爸爸開廠,姆媽在事業單位,他自己的工作也還過得去嗎?”
這時候,餛飩送了上來,翩翩不想再說丁浩,掰開一次性筷子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過去式,就別提了。”
但是沒吃幾口,蒲悅又說:“我覺得你自身的問題比較大,要是不喜歡麼一開始就別談。犯不著耗掉大半年,連婚都訂了,拖泥帶水的,浪費彼此的時間。”
翩翩心裡佩服她的一針見血,嘴上卻說:“你怎麼講話口氣越來越像我姆媽了。”
蒲悅突然看著她笑了出來:“之前有個事忘記跟你講了,陳榆曄大前年結婚,找了個律師。”
翩翩聞言一愣。
蒲悅緊跟著又說:“但是她一個禮拜都沒到突然又離婚,據說就為了一句話。難怪她就喜歡你。嘖,你們是一種人。”
翩翩聽膩她這些自以為是的分析,也懶得跟她爭,埋頭自顧自吃餛飩。
吃完餛飩走出門,她突然想起什麼,跟蒲悅說:“我之前在超市裡碰到了葉斐,她好像是跟我們同年屬馬的吧,嬰兒車裡放著一個,肚子裡還裝著一個。”
她的本意是想感嘆時光飛逝。
結果蒲悅說:“哎呀,她都有錢生二胎了。我好焦慮啊。”
不等翩翩回,蒲悅很快又說:“葉斐的爸爸在鐵路上做工程師,家裡條件挺好的,她找的男人是在虹橋機場修理飛機的,收入也高,去年他們剛買了一套精裝修,就在地鐵站邊上,地段也好。”
翩翩聽聽有點發愣:“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吃飽了,她們走到公園,坐到鞦韆架上,天氣很好,太陽曬在身上有點犯困。
蒲悅眯著眼睛,腳踮地往前蕩了兩下說:“我發現我現在還蠻喜歡孫紅雷這種型別的。不一定要有多帥,但是要看起來氣勢很足的。”
翩翩對孫紅雷無感,就只隨口附和兩句。
蒲悅卻盯住她問:“你呢,你喜歡哪種型別的男人?”
翩翩依稀回想起來初中時候胡雯萱問過自己相同的問題,當時自己說什麼要憂鬱,還要有故事,現在想起簡直是尷尬得腳趾摳地。
她想她現在一定不能回答得太幼稚,於是考慮了一番,慎重地說:“嗯。外貌端正,人品正派,性格脾氣就……溫和一點吧。”
蒲悅一聽就笑出來:“噢喲?就是說你還是喜歡長得帥的咯?”
翩翩很無語:“你一天到晚曲解我意思!”
蒲悅笑得更加收不住:“那你第一個就說外貌端正。你別急啊,喜歡帥哥又不坍臺的,大大方方承認就好了咯。”
五月份開始,翩翩不再送報紙,跟了一個老員工,開始逐步學習櫃臺上的事務。
轉坐櫃臺的第一天,她就碰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快下班的時候,有個人來寄包裹,二十度的天氣裡穿了件夾克衫,還戴著帽子,到櫃臺前填單子的時候,他把帽子一摘,翩翩愣住:“楊老師?”
楊老師初一教了他們一年語文就退休,印象當中很精神的一個老頭,現在像是換了個人,面色蠟黃,枯瘦,寫字時候手不停抖。
他走之後,有個同事告訴翩翩,她姆媽和楊老師的老伴走得近,楊老師得的是胰腺癌,去年底查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