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路上
禮拜天下午,翩翩窩在房間裡,姆媽敲她房間門,她披頭散發地去開了門,姆媽立在門口從頭到腳地打量她:“瘦倒是也被你瘦下來了,有點人樣了。”
翩翩有點飄飄然,她知道這在姆媽嘴裡,已經算很了不得的褒獎了。
姆媽卻又嘀咕:“煨灶貓,一天到晚不見人。你看你怎麼辦?”
翩翩撅撅嘴,又要把房門關上,卻被姆媽扳住了:“你關什麼關。”
翩翩低頭不響,回房間坐在床上,姆媽跟了進來,像是嗅到奇怪味道一樣皺眉抽著鼻子,姆媽又過去開窗簾,“嘩啦”一聲,秋日午後乍然刺眼的天光射進房間內,她有一種無處可藏的感覺,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眼睛。
姆媽說:“一直這麼窩在家裡是行不通的。你聽好。我求人求了大半天,別人幫你介紹了兩份工作。一份是到公交車上,做售票員。還有一份,在鄉下的農業研究所裡接電話。你自己考慮一下準備去哪裡。”
話音剛落翩翩頭也不抬馬上就說:“我去賣票。”
姆媽反倒一愣:“這麼快就想好了?”
2010 年開春,翩翩正式去公交公司報到,掛名上崗,一邊在家附近的電視大學報了名,專本連讀。
每天清晨六點鐘不到,天還沒亮就帶著睏意出門上工,經常有人看著她說:“這麼年輕的售票員啊。”
翩翩撕了車票遞給他,笑笑。
因為年紀輕,翩翩甚至上過公交公司的內部期刊,拍了一張她坐在售票座椅上的側身照,標題是“90 後美女售票員,公交車上靚麗新風景”。
六路公交車上下班高峰時段人最多,撕票子收錢找錢忙得來不及,恨不得能有第三隻手。
其餘時間經常空車來來回回,倒像是她一個人的專車。
特別是漫長的下午,車子沿著高速公路一路向北開,翩翩手捂著保溫杯看著窗外,很快就到她最喜歡的一段路,兩邊都是油菜花田,今年春天來得早,剛剛三月份就已經一片金燦燦。
她總是想起小的時候爸爸開黑車,暑假裡她坐在後座,跟著爸爸不停穿梭在路上,經常會有乘客和她開玩笑,說她像賣票的。
那個時候她就覺得,長大做個售票員也很好。
到黃昏,車子經過小時候的上學路,那一段“公主道路”還在,不過揹著書包的小學女生都繞過去,沒人鑽,她們都不知道那個傳說。
翩翩有一次在馬路上看到了初中跟她互相拔氣門芯,又扔圓珠筆砸中她眼睛的那個薛鵬飛,他立在十字路口,身上套著一件協警的馬甲,半張著嘴,神情呆滯地揮動著一面指揮旗。
正好紅燈車停,翩翩從車窗朝外望,薛鵬飛像是有所感應,也朝她這邊望了過來,她差點以為要被他認出來,但是他的眼睛略過她,就維持著那個呆滯的表情,又把頭轉了過去。
上班第三個月,翩翩完全習慣下來,工資拿到手,自我感覺是大人了,新買一件紫羅蘭色掐腰小西裝,很緊身,稍微吃多一點就扣不上釦子,底下穿條灰色鉛筆褲,也是緊身,脫下帆布鞋,換上一雙淺口低跟小皮鞋,有一次走在路上還被一個男孩子跑上來當街攔住了要電話。
她得意洋洋地把這件事說了出來,蒲悅反問:“啊?要你的電話幹什麼?做推銷啊?”
裴曉霜聽了忍不住笑,翩翩對蒲悅翻了個白眼。
蒲悅像是收到了鼓勵,得寸進尺說:“你可以去把眉毛紋成一條線,這樣就更加像售票員了。”
她們這時候排在世博會沙特館前面的長隊裡,剛過五月一號,夏天味道已經很足,翩翩把薄外套脫了下來,單穿一件緊身 t 恤,自從瘦下來,她就特別喜歡穿緊身衣服,想招搖想顯露。
翩翩打量蒲悅,都講大學是個整容院,她卻幾乎一點改變也沒有,一頭短發亂糟糟地堆著,身上還穿著高中時候的那些衣服,大概學習環境寬松下來了,她也很明顯的發胖了,腿粗胳膊粗,這麼一來就顯得更加土氣。
她就決定原諒她。
翩翩過完年跟她們重新聯絡,正巧五月一號世博會開幕,家家戶戶都送了免費門票和交通卡,就約好了一起出來看看。
那麼長時間沒出來碰過面,約在地鐵站碰頭,隔開一段距離,蒲悅第一眼看到她,反應就很誇張,跑上來不停追問她是怎麼瘦下來的。但一聽說要三天不進粒米,接下去的還沒聽完她就撇撇嘴,表示不想聽了。
翩翩不管她,坐到了地鐵上還是滔滔不絕地講自己減肥的歷程,不自覺添油加醋。這件好不容易做成功的事讓她太得意了。
裴曉霜變化不大,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安安靜靜,主要擔當傾聽者,有點怪的是她這天戴了一頂跟衣服不怎麼搭配的牛仔太陽帽,一開始她們都沒在意,隊排完進了室內,她還一直戴著不摘下,蒲悅直接問:“霜霜,你是不是脫發啊?”
裴曉霜有些尷尬,手伸上去把帽子摘了下來,她們一看都愣住了:她一頭短發染成了紮眼的紫色。
蒲悅揶揄地說:“這個顏色,紫羅蘭,跟翩翩的西裝倒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