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有錯著
那時,朱嬴懵懵懂懂醒來,頂了一臉血,幸虧女官沒有把她當成兇犯,幫她洗淨血汙再詢問始末。
她一回住所,脫下禮服疊好。放鬆的身體開始作痛。隱秘的陌生苦楚令她分外不適,換衣服觸控肩膀,還能摸到凹凸的牙印。
朱嬴稀裡糊塗的,一時埋怨時運不濟被狗咬了,一時又想好歹還清了人情債,心亂如麻,陰晴不定,手插進頭發裡,撓得首如飛蓬,在床上亂滾亂嚎,亂七八糟睡去了。
翌日中午,野利來拿衣服,看她懨懨的,問面試結果如何。
“完嘍。”
“你不會以下犯上,打了王君吧?”
“哪敢啊,我都被‘打’出內傷了。”
“還不如你打人呢,好歹不受氣。瞧你,走路腳打飄,像鬼附身。”
“不就是見鬼了,唉……”
“晚上出去拜一拜,驅邪。”
野利的話戳中了她的心思,朱嬴尋思家裡的神仙鞭長莫及,照顧不到自己,她還得尋求地頭蛇的庇護。
傍晚,她圍上頭巾,囑咐同伴留門,同伴看她西子捧心,弱不勝衣的姿態,笑說:“外頭危險得很吶。”
“怕什麼,我又沒錢。”
她走到城外,上下左右胡亂誠心拜個遍,著實無趣,臥在石頭上發呆。
丹砂焚香沐浴,身上清爽,病氣已除,在房中更衣。女官隔簾說:“私下會面,王君不必如此隆重灌束。”她委婉暗示衣裳太莊重,見面怪拘束的。
他穿上衣袍,說:“並非男女約會,當面致歉,正式些好。”女官看他選了平日會見臣子的衣著,是較為清雅的那件,心想到底有些在意。
丹砂坐在車裡,感受著透過簾子的徐徐夜風,自從病癒後,他更喜歡清風拂面的舒爽感覺。宮外的空氣浮動果園的甘香,自然的清芬別有趣味。
來到朱嬴把守的城門,女官下去打聽訊息,他望見城門上的琉璃馬,隱隱流動異樣光彩,天邊展開七彩雲霞,他聯想夢境,心中訝然。
女官回來,朝王君解釋:“朱姑娘今日休息,得去門外找找,她與眾不同,十分好認。”
“她為人剛毅果斷,確實難得一見。”丹砂誤會下屬提及的特別指的是樣貌醜陋、性格暴戾,委婉點出朱嬴長處,在他心裡,這個姑娘的確別有風采。
女官心中納罕,無論男女,第一眼都會為朱嬴驚豔,王君竟是褒獎其品格。她不知道那日房中昏暗,他沒機會看真容,對她的印象還是被馬蜂叮咬後的病容。
朱嬴心情一點也不美,越發懊惱喪權辱國。明月千裡,羌笛哀怨,故園無此聲,側臥石上,想起家人,自己正如孤魂野鬼,又想到諸事不順,壯志未酬,獨自垂淚。
她連日勞碌,石頭硌得渾身都疼,心思犯懶不想動,又疼又懶賴在原地。
身後車馬遴遴,她不當值,懶得搭理,那車子停下來,懨懨轉頭,朦朧瞥去一眼。
車子靠近,女官輕聲說:“怎麼睡在石頭上?”
丹砂望去,有人臥在石頭上,身形未動,紗巾飄舞,不禁看得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