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朱嬴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睡足了,迷迷瞪瞪睜眼,看到一汪亮亮的橘色,當中似有一線白光,像是貓兒眼,又像是大象的眼睛,定睛一看,是丹砂瓔珞上的蜜蠟墜子。
他說她躺了三天三夜,該起床吃飯了。她從善如流,下地去洗臉。
丹砂心中結了個疙瘩,面上不顯山露水,和她說:“要不明天出去走走?附近有座曼陀羅寺,很是靈驗,我們去拜拜裡頭的天王,散散心,怎麼樣?”
曼陀羅寺供奉的是愛染明王,是西域的姻緣神,但凡定情和訂婚,都要去膜拜。他尋思拜過神,傳出去,也坐實了情分,才算過了明路。
朱嬴不認得天王地王,子不語怪力亂神,吃了茶,說:“我只拜天地君親師。你要我拜,我拜你好了。”
丹砂啼笑皆非,無奈放棄,說:“你的傷該上藥了。”
朱嬴心想舅舅以前籠絡人心,也如此做戲,罷了,卻之不恭。寬衣解帶,趴在枕頭上,讓他敷藥。
丹砂暈開藥膏,心不在焉,打量她心情不壞,問:“你這一路上不生氣麼?”
朱嬴笑問:“我有什麼道理生氣?”
“生氣就是生氣,不生氣就是不生氣,和道理有什麼相幹?”他較真地說。
她只當他詐自己,一旦承認心中有怨,他必然囉囉嗦嗦,雖然不知西域興不興高呼陛下聖明,但她最好不要面刺寡人之過,假惺惺道:“我私自出宮,欠你救命之恩,再發脾氣,實在沒道理。”
丹砂聽她花言巧語,大不自在:“你不用誠惶誠恐,我並無意強人所難。”
朱嬴自鳴得意料事如神,暗笑:我就說他使詐,哼!
她笑嘻嘻說:“要不我還是給你磕個頭吧。”
他看她沒臉沒皮,一味虛情假意搪塞自己一腔真心,有些惱火,勉強抑制不悅,替她上完藥,讓她自己睡了。
第二天早晨,丹砂去了曼陀羅寺,無憂花開,綠葉華滋,四色芙蕖,同榮異彩。遊覽到正殿,自忖獨自前來,不便參拜,方丈再三邀請,盛情難卻,他進殿,看到怒氣沖沖的明王像,底下供著一甕黃沙青蓮,心底著實有三分焦躁闇火。
拜過神後,求了一支簽:“染愛心生,自遠來請。無明長夜,誰為燈炬?”
方丈看意思不好,正要圓場,丹砂卻捺下,岔開話頭,淡淡地說:“連日瘟疫,耽誤了盂蘭盆會,明日是龍樹菩薩聖誕,不如一起慶祝,也好消災祈福。”
方丈滿口答應,派寺中人散佈喜訊,動身佈置。
城中忙碌,集市也熱鬧起來,朱嬴和野利閑逛,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看到裝束五色曼陀羅花棚子,光頭漢子在賣湯面,雙雙走過去,笑說:“老闆,我來討些利息。”
三人敘舊,光頭笑說:“明日出城,這玩意也是累贅,留給姑娘們解悶罷。”
牽過大鼠,送給朱嬴,交代:“它吃的是瓜果,頂多抓蟲子過癮。”
她倆摸了摸大鼠,它兀自捧著松果啃,頭也不抬,朱嬴問:“好乖,鎖它做什麼?”
光頭席地而坐:“不怕它闖禍,怕它嚇到了,鎖上三天,它曉得你不離開,才放心。晚上我請客,好好吃一頓!”
朱嬴笑說:“阿彌陀佛,我只求別吃到紅燒蛇肉就好。”
到了傍晚,她倆赴約,遇到迦陵和學士阿含暮。寒暄之後,學士可有可無,不十分熱衷聚餐,迦陵倒是好奇,拉他一塊兒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