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來電話的是常翊的父親,現任國家隊總教練,常導。
四十多歲的常導中氣十足,光聽聲音就讓人肅然起敬,他在開口之前悶嘆了一聲,聽不出是在慍怒還是無奈。
“常翊,我已經告訴何斌準備讓孔一嫻進省隊了。”
聽到這句話,常翊無聲地冷笑了下,這話說的好像一嫻是被他走後門塞進去的一樣。論資格,論實力,難道她有被拒絕的理由麼?要他在這裡做什麼好人。
可常導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也讓常翊的心跟著射箭館裡的空氣一起冷了下來。
“她進省隊沒有問題,但是你,必須離開她。”
多年來運籌帷幄的常導,說出的話有種讓人不敢反駁的威嚴,但常翊卻好似沒有聽懂,終於諷刺地笑出了聲,“你說什麼?”
讓他離開一嫻?憑什麼?
常導聽得出他的情緒,不急不緩地接著說道“她的情況我知道,如果得到良好的教導和大賽經驗,一定會出類拔萃。但是常翊,你覺得你配麼?你有資格當她的教練麼?在你的影響下,她只會學著傲慢和自以為是。所以只有脫離了你,她才能進步。”
這是一個親爹對兒子說的話,無論聽多少次,都覺得刺心無比。
常翊深深吸了幾口氣,咬死的牙關把額角的青筋擠得爆出,一雙眼也紅了起來,不甚清晰地咬出三個字,“不可能。”
可常導壓根就不是來跟他商量的,而且他們之間,也不存在對話的立場。
“你說不可能,那可以,孔一嫻也不用進省隊了,就讓她跟著你在小地方兜兜轉轉,參加那些毫無意義的商業賽吧。就看她能被你帶出個什麼出息來。”
“你威脅我!”
“威脅孔一嫻前途的人是你,你自己看看她跟著你受到的是什麼樣的待遇。常翊,你怎麼就能忍得了讓她陪著你被人嘲諷呢?當江州市隊的事我不知道?總之我話在這裡,你什麼時候離開她,我什麼時候讓她進省隊。不過我不會為了她一個人開什麼先例,這次報名時間過了她沒來,別怪任何人。”
說完他就準備掛電話,可常翊卻叫住了他,呼吸深快地有些說不出話來,掙扎了好幾才忍著眼眶裡打轉是淚意開了口。
“爸……”
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喊出口的話,為了求自己的親爸,不得不服軟。
“爸,一嫻是我女朋友,我答應過她要一直陪著她的。您不能這樣拆散我們啊,你讓我和一嫻怎麼接受的了?”
那邊的常導沒有立刻反駁,給了常翊爭取的機會,“爸,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以前是我太任性太不懂事,但是現在我改了啊。一嫻進了省隊自然有她的教練教她,我可以不插手,我不介入她的任何比賽,也不去影響她在隊裡的訓練。
但是你別讓我離開她……我什麼都答應你,只有這個,我們真的受不了。”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姿態,因為他知道在父親的面前自己的確沒有反抗的能力。一嫻的未來被握在這位國家隊總教練的手裡,為了一嫻,他不能逞強。
聽著兒子如此陌生的語氣和用詞,常導終於猶豫了。他的確生兒子的氣,認為他從小不聽管教,自作自受才到了今天這一步。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啊,看到孩子能找到一個優秀的伴侶共度一生,是每一個父母都會慶幸的事情。
但他們現在說的是孔一嫻個人的前途問題,就必須要把與常翊的戀愛關係撇開來。
“不行。”這是常導給出的答案。
“你對她的影響太大了。她對於市隊也好省隊也好,都已經出現了抗拒的態度,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原因?如果你們倆繼續交往,你的思想勢必也會誤導她對於隊友教練的看法。不斷絕你們的來往,就不可能把她拉回正道。”
常翊不能接受這種牽強的解釋,可又不敢像以前那樣發脾氣,只能忍著性子幾乎求饒地爭取最後的生機,“爸……就算我捨得,一嫻也不會願意啊,您何必逼我們。”
“你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的想法?大好的前程擺在面前,她有什麼理由不接受?行了,離元旦還有些日子,我給你時間考慮。不過我也最後提醒你一遍,既然你喜歡她,那就為她著想著想吧,怎麼樣才是對她最好的,你應該能明白。”
說完,就毫不猶豫地掛掉了電話。
十二月份的深夜,冷得讓人心寒。手機從掌中滑落掉在地上,在太過安靜的空氣中振起不小的動盪。
常翊站在原地,耳邊依然回想著父親最後的語調。怎麼樣才是對她最好的,難道這就是麼……
他信誓旦旦地跟一嫻說過要永遠在一起,說自己再也不會逃。現在要他……他怎麼說得出口。
盤旋在腦海裡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孔一嫻的笑聲,還有她說過的那些話,那些信他、愛他、要和他攜手到白頭的話。
如果把實情告訴她,她會怎麼選擇?會像陸珊那樣為了兩人的愛情做出犧牲麼,放棄拿金牌的道路,和他過上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