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從筠接過他遞給她的手帕捂住眼睛,將一雙紅彤彤的眼睛蓋住,她躲在手帕底下搖頭:“我沒想什麼。”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隱瞞。
她選擇了向韓老隱瞞、選擇了沈叔隱瞞,最後面對這個世上她最親的舅舅的時候,她還是隻能選擇隱瞞。這件事情太過離奇了,離奇到就算現在她是真真切切的活在陽光底下,她依舊每都還是在擔驚受怕。
害怕哪一,她閉上了眼睛就再也睜不開。
如果最後的結局是這樣的話,她寧願像上輩子去世的時候那樣,在一個陰暗的、無人知曉的地下石室裡死去那樣,這輩子也依舊靜悄悄的離開。
左右世人都知道她已經不在了,何苦要再給他們驚喜之後,又讓他們重複的迎接悲傷呢?
待到自己的呼吸平穩,眼淚已經流盡了,方從筠取下手帕,略微有些羞澀的朝面前的中年儒雅男子笑了笑,“民女見過沈將軍。”
“哦?你知道我是誰?”話裡是驚訝,可在沈慎的臉上卻找不到絲毫的動容之色,他笑得平穩從容,眼角微微皺起,擠出了皺紋,但並不顯得蒼老,反而只令人覺得他和藹可親。
“因為我聰明呀。”方從筠眨巴眨巴眼,“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她舅舅是什麼人物,如果看他面善好話,就當真以為他好欺負,那你可就慘了。當著他的面兒,如果不想實話,那也最好別胡亂的編造其他假話。
她有些不講理的直接扯到女人的直覺上去,這話如果真要辯出個所以然來,那可就扯得長了。如方從筠所料的那般,沈慎果然只是好脾氣的笑了一笑,便沒再深究。
不過,這件事他是沒有深究了,又開始追問起了另一件事。
“我剛一進來,就看見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呢,哭得這般傷心?”
他微微俯身,讓因為驚訝過度,所以一直坐在椅子上忘了起身的方從筠和他話的時候,不至於將頭抬得太高,而令脖子難受,溫和得彷彿一個普通的長輩,在關懷輩一般。
話的同時掃了一眼她手上捏著的,還沒有吃完的綠豆糕,嘴角溢散出一絲笑意:“該不會是這糕點太難吃了,讓你難過得哭了?”
方從筠這會兒是將綠豆糕放進嘴裡吃下也不是,放回碟子裡也不是,一直拿在手上更是尷尬,頗有些手足無措,嬌柔清麗的面龐上綻露出少女應有的無辜和單純。
她淡而細的長眉微微一蹙,又飛快的舒展開來,她抿了抿嘴角,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一把將手上剩下的綠豆糕一把全部塞進嘴巴里,沈慎瞠目結舌,還沒有反應過來,方從筠已經咕嚕咕嚕嚼了幾下,便硬從喉嚨裡吞下了。
“咕隆”一聲聲響,不大,但在這裡,也足夠讓他聽得清清楚楚了。
那綠豆糕特別的渣嗓子,方從筠難受揉著自己的喉嚨處,還在使勁兒的吞唾沫潤潤自己的嗓子,沒來得及去看沈慎的神色,眼皮子下突然伸過來了一隻端著茶杯的手。
沈慎溫潤寬厚的嗓音帶著一些笑意和無奈:“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這綠豆糕有些糙,特別扎嗓子,趕緊喝口茶潤潤嗓子。”
方從筠接過茶水將茶水全部灌進了肚子裡,才覺得好些了,這會兒才有精力向他道謝:“多謝沈將軍。”
“讓你吃了這綠豆糕難受,是我待客不周。”
本來自己在心裡已經好了,要怎麼怎麼做,可這會兒一聽見他“待客不周”這四個字,方從筠就控制不住的雙眼泛紅,鼻尖微酸,一顆心像被人抓起來揉捏似的,難受極了。
“哎哎哎,這又是怎麼了?”沈慎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姑娘果然都是嬌氣包,碰不得不得,輕輕磕著一下都會流淚珠子。
“你……你缺外甥女嗎?”
沈慎:“……”
方從筠:“……”
剛好到了門口的蔣邃和楊護衛:“……”誰能告訴他們,這是個什麼情況?
……
正確的認親模式開啟中——
蔣邃和沈慎相視一笑,算是互相見過禮了,兩個人脾性相合,也算是忘年交,之前沒見到面的時候,蔣邃心裡滿滿的不爽,總覺得不得勁兒,想著自個兒的忘年交快大半年沒有見到面了,他可能都變了。
可這會兒一見到面,瞬間熟悉的感覺便回來,蔣邃只想和他好好的大飲三杯,好好的一自己這段日子的煩心事。
他將童童叫過來,帶到沈慎的面前:“童童,這是你的舅舅。”
沈慎眼眸深深的看著他。
童童突然有些害怕,往後一縮,扒著蔣邃死活不肯離開他了。
蔣邃有些尷尬,這弄得跟他搶了人家的外甥似的,輕輕推了推童童的肩膀:“童童,這是你舅舅呀!親舅舅!童童不是一直想要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