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盞燈在漆黑的院落中格外的扎眼。
他慢慢的走向燈火的光暈中,心底卻越來越薄涼。
推開門,屋子裡很寂靜,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天色已經晚了,應該說是將近黎明。
他在軍中看著那些毛孩子們歡騰胡鬧了半夜。
北央人與西荒人喜歡的東西是不一樣的,但是在一壺烈酒一堆篝火一頭烤羊的面前,所有人都變得融洽了起來。
西荒士兵拿出了馬頭琴,偽劣的演奏起來。不一會兒就有人合著清唱起來。
司幻蓮是在北央的皇城中廝混長大的世家子弟,百里家的長孫公子素來嗜好寬泛,只有他不知道的興趣,沒有他不沉迷的樂趣。
只要是沒見過的玩意兒都能令他目不轉睛一頭扎進去,玩個把月後又統統的拋到腦後。
就這樣一個沒正經的公子哥卻對自己已經殘廢的二姐心心念念?想起來也覺得有些諷刺。
她伏案睡著,睡的很不踏實,眉宇微蹙,嘴唇緊緊的抿著。
他原本只是準備站一會兒,站一會兒就離開的。
可是推門進來的時候帶進了一陣寒風。
她的身子骨抖了一下,披在肩膀上的裘氅就一寸一寸的滑落下去。
眼看就要完全落到地上了,他本能一步躍向前,一把接住了掉落到半空中的裘氅。
暗自鬆了一口氣。
當他準備重新為她披上的時候,驀然對上了一副朦朧的眼眸。
她方才該是真的睡著了,但是睡的一向淺,些許的輕響就會驚擾她。
她還保持著伏案的姿勢,只有一雙眼眸眨了眨,有些困惑的樣子。
暖爐就在她的膝蓋側面,溫溫的暖氣瀰漫上來,煙煙蘊蘊的。
咳、咳咳咳……猛地咳喘了起來。
他趕緊一手替她順著背一邊提聲喊了起來,“來人!去找阿巫前輩來……”
“不、用……”她喘著氣,“嗓子口毛著,喝點水潤一潤就好了。”
他又轉身去替她倒了水,壺裡的水已經涼了,就看他轉身走了出去,進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端著一碗滾燙的水。
兌了一些涼水後這才送到她嘴邊。
她慢慢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已經夠了她卻沒有停下來,而是喝完了一整碗的溫水。
司幻蓮不安的看著她,“可好些了?”
“不礙事。”
他剛撿到她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的虛弱,甚至更加的虛弱都無法開口說話。
可是那個時候他並沒有如今需要擔心她的身子。
因為那個時候有母親在,母親是整個蒼城最好的醫者,能起死人肉白骨,只要是母親想救的人幾乎就沒有救不活的。
那個時候他還有可以信賴和依賴的人。
但是當一切都在自己面前揭開面紗後,反而變得冷酷了起來。
母親之所以能夠救蒼生,因為她是與非門的人,與非門的秘術縱橫天下。
她也是與非門的人,她身邊還有一個在西荒部落中傳聞能夠起死回生的巫醫,然而她依然無法自愈自己。
以前的他可以輕易的把交付出去,對家人,對朋友,對兄弟,但是現在他身上揹著整個蒼城的百姓,揹著蓮生軍的將士,揹著所有信任依賴他的人。
那繁重的感覺不是一夜而就的,是一點一滴扎入心底的。
“累了就去床上睡,怎麼還坐在這。”
“外頭好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