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歸眼底的深情讓阿紓有一瞬的迷惑,但不過數秒就恢復如初。
她沉默了一會,回答他:“不願意。”
感受到顧如歸扣著她的手指倏然收緊,她苦笑道:“顧如歸,我不願意。好多話在當初說是一個模樣,在今日說又是另外一個模樣,誰的心裡沒有過那麼一個人,就好像你心裡住過微微,我心裡或許也曾停留過黎煜,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如不提。”
否則難受地只有她自己,所以她不願意,並不是因為賭氣,而是想對過去釋懷。
黎煜醢?
這個名字讓顧如歸無端地發堵,剛才的所有篤定瞬間土崩瓦解。
因為他不知道,當初他昏迷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個月的時間,看起來很短,其實卻長到足夠移情別戀緹。
拋卻黎煜的喜好不說,顧如歸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沈紓若是真的對她動了心思,倒也無可厚非。
她說得對,誰的心裡沒有住過那麼一個人,也沒有誰規定一個人必須對另一個人從一而終。
曾經,就連他的“死亡”都沒有被磨滅的感情,卻在他決絕想要放棄她的那些日子裡,終是被她丟棄了。
而他,也弄丟了她。
顧如歸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當初必死無疑的自己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讓她憎恨,總好過讓她抱著微末的愛情記憶過下半輩子。
因為他比誰都瞭解,阿紓是個多執著的人,憎恨或許會給她帶來一時的痛苦,但是時過境遷後總歸會釋懷,可是愛,卻是銘刻於心的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斷了自己後路的同時也斷了她的後路,可是他沒料到會在馮重身上發生變數,也低估了沈紓的執著。
有一個詞說得好,叫做執迷不悔,沈紓把這四個字詮釋得可算淋漓盡致。
顧如歸記得,妹妹笙歌青春懵懂的時候,曾經親眼目睹了一個婦女艱難產子的過程,那時候她嚇得臉色發白,抱著他的手臂唸叨著,說她要很愛很愛一個人,才願意為她生兒育女,因為實在太疼了,若是沒有心中的那份愛意,她怕是承受不了那樣的疼痛。
後來,他也漸漸明白,愛和疼是相互的,喜歡不會疼,愛卻會帶來綿長的疼痛,但是痛之間卻並帶著快樂,讓人沉迷其中。
可沈紓懷上沈唸的時候,對他只有滿腹的怨恨,她身敗名裂,她眾叛親離,甚至為了這個唯一能救他的孩子幾乎喪命。
可那時候,他帶給她的只有滿腔的怨恨,又是什麼消弭了她的疼痛?
他的傻姑娘啊
她不願意聽,因為有些話遲了這麼多年,確然已毫無價值。
他不管她的心為誰短暫停留過,但是此生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他已經把她弄丟了一次,所以這一次他想好好地擁抱她,還有念念,這個出世目的明確的女兒,最終還是成了他們之間維繫的紐帶。
沈紓總是怨他拿念念來脅迫她,可只有顧如歸明白,他不過是害怕除卻念念之外,他在她心底不再有一分重量。
她眼底的厭惡讓他害怕,無動於衷更讓他害怕
可是縱使沈紓再如何撇清二人的關係,他也不打算放開她了,她疼,他便跟她一起受著。
她快樂
她快樂,那該有多好?
想至此,顧如歸反手摟住阿紓的腰身,把她更緊地往自己的身上貼去,神色微慟地開口:“沈紓,我知道我罪不可赦,但是殺人犯尚且還有辯駁權,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至少不要這麼輕易地判了我死刑好不好?”
阿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如歸,在她的印象裡,他是天之驕子,是商業精英,是萬千青城女人趨之若鶩的物件,他永遠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何曾有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模樣。
她抬頭怔怔地看著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漸漸與她記憶中的少年融成了一處,阿紓聽見自己顫顫開口:“顧如歸,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是沈紓,是那個永遠站在最謙卑的位置仰望著他的沈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