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念成牢78)
顧如歸收回思緒,他笑了笑,“皓凡,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希望自己能夠活下去。”
淺淺的一聲喟嘆,卻裹著化不開的憂傷。
祁皓凡沒有錯過他眉目間的溫軟以及眼底一閃而過的乞盼,心底微微有些吃驚,因為自他從來到青城,還是頭一次在顧如歸身上看到如此的神情。
而這一切的源頭,或許是跟剛才的那個女子有關。
這種認知讓他竊喜,在這一瞬間,有種隱隱的雀躍湧上祁皓凡的心頭。
同樣經歷過劫後餘生的他深知,有的時候,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沒了生的希望。
他昏迷五年,之所以能夠清醒過來,最大的功勞難道不是自己的渴望?
而當年,顧如歸僥倖撿回一條命,拖著一副病軀在這世上苟延殘喘,早已將生死看淡,因為深知自己的身體情況,所以他從來就沒有抱過活下來的念頭,這一年的時間,更是幾乎把本就殘敗的身體透支幹淨。
他對死亡看淡的通透灑脫,使得他和馮重所做的努力都有些步履維艱,但是今夜祁皓凡卻分明感覺到他有些不同。
或許……
他剛這麼想著,顧如歸就彷彿知曉他心事一樣,看著他淡淡一笑,“僅僅只是瞬間而已,所謂貪念,是執著、是放不下,而對於我來說,有些東西,卻不得不放下。”
他不甘心,“為什麼不試一試,或許還有機會?”
顧如歸聞言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罷了,倘若只有試過才甘心,那你們便且試試吧!”
祁皓凡聽後一喜,急忙起身,“我馬上去跟馮重說。”
“皓凡,”顧如歸叫住他,“不要讓歌兒知道這件事。”
“我明白。”
祁皓凡出門後,顧如歸削瘦的手指在枕邊摸索了片刻,摸出了一條雛菊吊墜的項鍊。
手指在花紋處摩挲了片刻後,把吊墜輕輕翻了個面,露出背後那個英文字母“s”。
他扯了扯唇角,自言自語道:“至始至終,我都沒能把你送出去。”
眼霧突然起了一團紅,顧如歸眨了眨眼,只見晧金墜面上字母“s”上倏然多了些紅色的印記,他揚了揚唇角,剛抬指拭去,卻又有液體墜了下來,紅色的液體愈來愈多,在字母上濺起一朵妖冶的紅花……
耳邊突然吵雜起來,鬧哄哄地響,顧如歸抬頭想看發生什麼事時,眼前卻陡然一黑,意識陷入混沌。
阿紓並沒有馬上離開北郊,沈教授夫婦並不知道她悄悄留下,此時回家接受審問實屬不明智的行為,何況她需要時間調整自己混亂的情緒。
陳寧得知她要留下,擔心她的安全,自是打算跟她一起留下。只是心中又不免掛念妻兒,時不時就拿起手機瞅瞅有沒有新資訊,生怕媳婦找他找不到時著急。
阿紓看著他思念妻兒的模樣,只覺得辣眼,掄起拳頭直接把他趕了回去。
陳寧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屈服於她的拳頭之下。
只不過,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僅有的車開走,而是將它留給阿紓,自己則是選擇走二十分鐘的夜路出北郊去打車回市區。
對於他的舉動,阿紓無不感動,心裡尋思著過年一定給他的兒子包個大大的紅包,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車內油足,足夠她在附近兜個兩三圈,可她哪都不想去,上了車後,就把椅座調低,開啟車的頂窗,任由冽冽的寒風湧到自己臉上。
此刻,她需要清醒。
可她卻更希望這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夢醒後,她就在去往美國的飛機,夢醒之後,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小樓不復存在。
而顧如歸……
阿紓想到這裡,心驀地有些疼痛。
她刻意忽視著這疼痛,可以她來得格外遲鈍的痛覺在這狹窄的車內,終於發揮得淋漓精緻。
那種不能言說、不能觸碰的疼痛幾乎剝奪她的全部知覺,她的手在車上胡亂地摸著,終於在儲物盒裡摸到一瓶純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