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贏的記憶裡,青瓷是那個半點兒也不怕他的人,第一次見面頂著一張醜臉,也能與他直視,後來被他逮住要砸人,她也是毫不猶豫的頂了回來,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是卑微的?
可是驀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夜裡,青瓷對他所說的話。
她問他,如果她還是從前那般醜陋的面容,他是否會看她。
如果她並非現在的青瓷,而是懦弱又膽小,他可還會喜歡她。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宋氏輕聲道,“有的人在最害怕的時候會表達出膽怯,有的人在最害怕的時候會表達出強勢。每個人都不同,也許郡王所見的青姨娘,只是在某個時刻所激發出來的強勢,郡王只以為她是勇敢,殊不知她是害怕到了極點。”
“當然,妾身並不知道青姨娘發生過什麼,也不瞭解青姨娘,這只是一種猜測。只是妾身昨日與青姨娘見過一面,郡王將青姨娘鎖在了房中,若是青姨娘對郡王沒有感情,那麼青姨娘必然會對郡王這番行徑,心生厭惡或者害怕。可是在妾身眼裡,青姨娘並不厭惡也不害怕,她坦然的接受郡王對她的所為,說明在青姨娘心裡對郡王是有情的。”最後幾個字,倒是讓嫪贏不由得鬆下了心來。
卻不想宋氏又道,“但是青姨娘接受郡王這般行徑,說明青姨娘將自己的身份位置甚至自尊都看的極低。”
聽到此處,嫪贏忍不住起身,直視宋氏的目光,“她發生過什麼?”
宋氏呆了一呆,好一會兒笑道,“除了青姨娘,誰也不知道。”
嫪贏雖然不知道宋氏哪裡來的這些理論,可是莫名的就是覺得說的很對,想了想繼續道,“你繼續說。”
宋氏頓了頓,“若是需要妾身繼續分析,可否請郡王再說的詳細些。”
嫪贏想了想,便將他與青瓷的相遇和一些過往都簡短而說。
宋氏蹙眉,思考了幾番,“青姨娘乃白身,卻甘願伺候文夫人,也許是因為在青姨娘眼裡,自己就是奴,或許是她曾經做過奴婢,又或許是她曾遭受眾人的鄙夷、凌辱、嘲笑,所以對於文夫人和文公子的幫助,讓她感激,所以甘心為奴。”
鄙夷。
凌辱。
嘲笑。
每一個字,都像是石頭一樣的砸在嫪贏的心上,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想起了剛認識她的時候,誤會她的那件事,又想起了當時他也曾明朝暗諷過她臉上的那塊兒斑。
在皇宮分別時,青瓷說的一句話,對當時的嫪贏來說如同重擊。
她問他,有沒有給過她選擇。
那時候,嫪贏只覺得生氣,卻是一種被戳穿了事實的羞怒。
可是現在,他卻覺得難受。
他從頭到尾,都在乎著自己的感受,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曾經歷過什麼。
好一會兒,嫪贏鼓起了勇氣道,“如果我從未給過她選擇呢?”
宋氏笑了,“那麼王爺的所作所為,會讓她更加的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位置,自己毫無選擇和抵抗的能力。”換言之,讓她更生不出自己的自尊。
嫪贏心裡憋的更慌了。
好一會兒,嫪贏慌張道,“可是她說了很多好聽的話,但是我卻總覺得她是在騙我。”她說她喜歡他,卻不吃醋,他總覺得是假的,因為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他,不在乎他的從前,不在乎他夜宿何處,但是……卻會擔心他的安危……
“王爺,一個卑微的人,心裡是沒有傲氣的,她沒有能夠驕傲的資本,所以也不敢生出任何自己不該奢望的心思,若有人能給她一些尊嚴,她便能銘記在心。”宋氏想了想,這種人就是有天生的奴性,“而且她既能說好聽的話讓王爺高興,說明她在乎王爺瞭解王爺,願意順著王爺……”
“本王要的不是這個!”嫪贏蹙眉,“本王想知道,她如何才會有自己的驕傲?”
怎樣,才能讓她忘記,自己曾經被人欺凌、羞辱、嘲笑。
“如果一個人打心眼裡認為眼前的東西不屬於自己,被拿走的時候她就不會在意。如果這個人明白眼前的東西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那麼別人來拿的時候她自然會不高興。”宋氏輕聲道,“換言之,就是給她足夠的信心和資本,讓她知道王爺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久而久之,王爺自然會得到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