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涼螢總覺得雙珏的笑裡頭有些苦澀,不過她沒多問什麼。
誰都有些難以對人言的過往。
馬車在夯實的土地上骨碌碌地往前走著,車中的謝涼螢和雙珏都靜默著沒再說話。
一隻鳥從馬車頂上飛過,略過重重的宮牆,停在了中宮。
白皇后正隔著簾子,聽著白相說話。
“我問過太醫了,雖說皇后年紀不小了,但還是能生的。”白相的身子微微向前傾,“想辦法,再生一個。”
即便隔著簾子,白皇后還是能感受到自己父親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把頭扭過去,避開父親的目光。“陛下已經多年不曾踏入中宮,我一個人,爹叫我怎麼生?”
白相把身體靠在圈椅背上,“你怎麼生,我管不了,這是你與陛下的私事。我對你的要求,就只有一點,那就是再生下個皇嗣來。”
白皇后雙手緊緊抓住裙子,“皇長子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即便再生……也於事無補。陛下看不上的並非是皇長子,而是白家!只要是我所出的,必有白家的血脈,陛下怎會容得。”
白相冷冷道:“這些你不用管。我擔心的是有朝一日,皇長子的身世被陛下所知,白家將會滿盤皆輸。這些年來我不管你,那是對你還抱有信心,以為你能再生俠幾個孩子來。誰知道你竟這般不爭氣!”
白皇后咬著唇。
“陛下一直以皇長子是你為良娣時所出的孩子,所以不能記為嫡子,自然也失去了奪位的最大優勢。你如今貴為皇后,只要再生個皇子,便是陛下也再無其他藉口來推拒立太子一事。”白相整了整袖子,“朝上的事,由我做主,你只要聽我的話,把該做的做到位就行了。”
白相似乎察覺到了女兒的些微抗拒之心,他目光如炬,幾乎要射穿簾子,“你可別忘了,你的皇后位置是怎麼來的。沒有白家,沒有我,你現在也不過是二品妃位罷了。”
“爹和家裡為我做的,我始終不敢忘。”白皇后僵著臉,“我會想些法子的。”
白相滿意地點頭,“這就對了,我等你的訊息。”臨了,他彷彿想起一事,“我聽說京城如今有婦人對一廟裡的大夫趨之若鶩,說是他有生子良方。你不妨託人去尋尋看。”
“女兒知道了。”
白相深呼一口氣,起身離開中宮。
白皇后端坐在上首,看著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座椅。
皇后欲求子的事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傳了開來。
周貴妃聽說後冷笑,“就她?陛下都多少年沒在私下見過她了。竟然還想著生孩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從宮女的手上接過胭脂,對著鏡子在臉上點了兩下,“我倒要瞧瞧,她是怎麼一個人生的孩子。”
八公主笑道:“母妃說的是,現在京裡頭誰不在看母后的笑話。”
周貴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胭脂蓋上,隨手放在妝臺上頭。
太后見傳聞越演越烈,終於將皇后招過去。當著太后的面,白皇后只道自己見皇長子越發年長,日後封王建府後自己身邊怕是會冷清。若有個孩子教養著,也能少些深宮之中的寂寞。
太后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失寵的白皇后過的是怎樣的寂寥日子。她嘆道:“我雖明白你的心思,但你也不該將這事兒傳了出去。現在多少人在等你的笑話看?皇帝的心思多少年了都不見迴轉,心裡頭只有死了的那一個。”
她把白皇后拉過去,“我也不是要勸你什麼,只是希望你能看得開些。皇長子就算做不成太子,皇帝也必會給他藩王之中最好的那一份。只要他是好好的,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放眼整個宮裡頭,除了你,就連周貴妃怕也是整夜寂寞獨眠。”
“皇帝,到底是天下的,而不是哪個人的。”太后語重心長地對白皇后道。
白皇后低眉順眼地應道:“媳婦知道了。這就回去約束宮裡頭的人。”
太后點頭,“我也會替你分辨一二。你不用太過擔心,只要安分守己些,出不了大錯,就是皇帝都沒法兒廢了你。你嫁進皇家,就是皇家的人,別整日聽你父親的話。你於他而言,早就是外人了。”
白皇后連聲稱是。
回到中宮,白皇后從女官的手裡接過了要來請安的帖子。她一個個地看著,有些不想見的,就順手給了女官。厚厚的一疊,最後只剩下了薄薄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