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顏言開口了嗎?”傅沉香進來時,沈桓正閉眼扶額,看起來很是傷情。
“還沒有,先生。”傅沉香答道。
“沉香回來了?回來就好。”沈桓睜眼。
傅沉香低頭:“先生,天堂那邊還沒有訊息。”他雙手奉上一枚血色的曼珠沙華,和顏言的“禮物”一模一樣——這便是天堂的信物。“登島的人無一例外,都沒能回來。”
“沉香,此事先放一放。園內的事你都知道了?”
“是。”
“顏言太讓我失望了。”沈桓深吸一口氣,似乎頭痛得更加厲害了,“這麼多年,我不過是要這孩子對我的一顆忠心而已。”
傅沉香沉默不語。
“曲玉來回來了嗎?”
“還沒有。”傅沉香忽然感到有些悲哀,他頓了頓,“先生,我可以先試試。”
“曲玉來一回來就讓他去,”沈桓搖搖頭,閉上了眼,“你心太軟。曲玉來會有辦法讓他開口。”
傅沉香沉默片刻:“是。”欠身準備回去。
“沉香。”沈桓卻突然叫住了他。
“先生?”傅沉香回頭,微感詫異,“您還有吩咐?”
沈桓睜眼,看向他:“楚鳶是個好孩子。當年她死在顏言手上,你怨不怨我?”
傅沉香臉色微變:“先生您言重了。”
沈桓的目光平靜地看過來,通透得可怕。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您身邊,早已經忘了······楚鳶是誰。”
沈桓閉眼,點頭:“你到底比顏言強。”
傅沉香立在原地沒敢離開。
半晌,沈桓才說:“去吧,做你該做的事。”
傅沉香一路走過無垢園中精緻的庭院。
秋風乍起,回憶如落葉紛紛,落在他麻木的靈魂上,與沉默的大地摩擦,發出枯澀的回響。他透心發涼,扶著路旁的樹,才發覺自己在顫抖。這顫抖裡有對沈桓洞察人心的恐懼,更有直擊靈魂的痛苦。
“首領?”手下連忙問道。
“回去,我沒事。”他立刻恢複了冷漠的姿態,內心卻知道,塵封多年的痛苦已掙脫理性的封印,帶著排山倒海的勢能湧入他的每一寸神經。
他喜歡過楚鳶,很久以前。
一天晚上,他在禁閉室附近的樹上,看到了那隻小小的、鬼鬼祟祟的楚鳶。
“粉黛”不遵宵禁,第二天可是要當眾處罰的。禁閉室裡面關的人是顏言,已經有幾波人來冷嘲熱諷過了,他那時比他們大一點,將曲玉來的把戲看得清楚,準備拿到證據數罪並罰,給這幫小屁孩一些教訓。
就這樣,他蹲守在樹上,對其出現懷有種種惡劣的猜想,唯獨沒想到楚鳶是來給顏言送飯的,並把那段緊張而稚澀的安慰一字不落地聽了個全。
一天的不爽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盡管如此,楚鳶離開時,他還是跳了下去,把人擒住,在月色下看清了楚鳶的臉。
楚鳶相貌平平,驚慌失措中掙紮的力氣也不大,就好像在他的心裡撓了一下,隨後就平靜了下來。
“你怎麼不掙紮了?”他有些不能理解這平靜,“不怕嗎?”
楚鳶自暴自棄:“我來的時候,就知道躲不過。”
“你知道不該來,還來幹什麼?”他蹙眉警告,覺得這人不可理喻。
“知道,但是該來。”楚鳶立刻糾正他,看到他嚴肅的臉,不覺把聲音放低,“他其實挺可憐的。”
他被吧。”說著去綁對方的手。
楚鳶一直沒有說話。他綁好之後,才發現對方的肩膀在聳動。
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