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廢話,”沈昀捲起袖子,開始脫顏言的外衣,“找酒精、棉花和退燒藥,他需要立刻降溫,要不然會燒出肺炎來。”
簡弘亦麻利地取來了藥:“老闆,藥來了。要不要跟園子裡說一聲?”
沈昀搖了搖頭:“搭把手,扶他起來。”
“老闆,”簡弘亦一頓,“他好像受傷了?”
“怎麼了?”沈昀走到顏言身後,不禁一愣。他慌忙掀開那血跡斑駁的衣服,暗吸了一口涼氣。
顏言背上的傷口一直沒有處理,泡了雨水之後,不僅腫脹發炎,有的還猙獰地滲著血,一道道橫亙在白皙的背上格外刺眼。
“老闆,他昨天回的是沈園還是地獄啊?”簡弘亦猛地抬頭看向沈昀。
沈昀心中痛悔難耐,臉上喜怒不辨。
他以為那人待顏言到底有所不同,卻不想是這種收場。
“東西給他了?”沈桓坐在窗前看書,鼻樑上架著一個金絲邊眼鏡,與整個沈園歲月靜好。
“已經給了,先生。”傅沉香立在他的身後。
“他什麼反應?”他放下了書和眼鏡。
“他認出來了,有些沉重。”傅沉香照實說,“收下後謝了我。”
“是沉重,而不是悲憤嗎?”沈桓突然問道。
傅沉香低了頭:“先生,我不知道。”
沈桓揮手笑了笑:“你去吧。”
“呵,恨我吧,阿言。”沈桓輕聲對著窗前飛來的鳥兒低語,“這世上,只有恨才刻骨銘心。”
顏言昏沉地回到了一個美麗的夢裡。
少年的質問近在耳畔,稚嫩而清晰:“你去幹什麼了?”
顏言沉默,不會告訴他園子裡死了一個無辜的人,就死在他的手上,不會告訴他沈桓親自擦幹了他手上的血,像對待珍寶一樣親吻他倉惶的淚。
他覺得自己被撕裂了,懦弱而茍且,每一天都活在楚鳶的恩賜裡,更逃不開沈桓為他打造的深淵。
書頁發出嘭地一聲響,打斷了他的自怨自艾。少年藉此來表達自己的憤怒,繼續譴責:“說好的每天都來,怎麼說不來就不來,知不知道昨天我等了多久?”
“抱歉。”他只能低聲說。
“沒關系。”少年語氣很快軟了下來,“我們的約定還作數吧?”又怕他不來,連忙說,“這本書還沒讀完呢。”
“作數。”顏言將自己的膝蓋抱在懷中,感受牆那邊傳來的鮮活氣,悶悶道,“我以後每天都來。”
“你說到做到。”少年開啟了書,給他繪聲繪色地讀了起來,“今天我給你帶的是《老人與海》。我最愛這句話,‘a 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
“你粉身碎骨,但精神猶在。”
“他說什麼?”沈昀洗了洗手上的血,回頭皺眉問。
簡弘亦細細聽了聽,臉色很奇怪:“他在說:‘抱歉’。”他十分不解,“他道的什麼歉?和誰道歉?為什麼道歉?新時期殺手的職業素養?”
沈昀看著顏言的臉,長舒了一口氣,知道這一局自己至少沒輸。
他囑咐道:
“楚遊還活著的事情,不要讓沈園的任何人知道,包括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