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天罰
陰氣如浪潮翻湧，灰白濃霧升騰，原就昏暗的雨天更像是入了夜。
但守墓的女鬼並沒有對商長珩動手，她已經散瞳的眼珠看向了遠處的青陵，腹中傳出的哭聲愈發尖銳，就好像在肚子外嚎哭——那本該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裡分明透出兇惡的怨恨戾氣。
——青陵驀地恍惚了一瞬。
掌心忽地一灼，他也驟然清醒過來，心有餘悸地低頭一看，一直捏在手裡的辟邪符已經化為了灰燼。
那隻鬼剛剛對他動手了！
青陵心中驚駭，不過是看了一眼而已，他根本都沒發覺那隻女鬼怎麼下得手！
嚎哭聲無孔不入，青陵卻不敢再看那隻女鬼，他抬手一招，數道符籙憑空而起環繞周身，隨之掐出手訣，符籙以玄妙的規律各自排列，形成一道護身的法陣，但卻並非是正統傳承發出的金光，而是極為柔和且帶著些許陰涼的白光——是因為青陵修煉不出罡氣的緣故。
可陰氣能為他所用，這裡如今最不缺陰氣，兩只厲鬼的陰氣煞氣已經將方圓幾裡都罩在其中了，青陵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能參與這場交鋒——能保命就不錯了！
一回頭，發現妙緣和祝樂知也一樣，一個盤坐在地周圍佛光大盛經文流轉，一個腳踏太極圖陰陽魚遊動，誰也沒往上湊合。
發現青陵看過來，祝樂知肅然道：“這鬼剛死的時候肯定不是這樣，她和商前輩可能都是被故意養出來的厲鬼。”
青陵覺得有點怪。
他想起商長珩墓冢中被斷生刺穿頭顱的屍骸，還有滿牆借運鎮壓的符紋，這可不像是供養厲鬼的手段，反倒是想斷了商長珩的輪迴路，讓他就這麼在陽間受盡折磨直到煙消雲散。
相對而言…這只守墓的女鬼，更像是被“做”出來的，就像他這個命格特殊的屍生子一樣。
懷著孕的年輕女子，墓冢之下埋了千年，她沒離開這座墓出去大殺四方已經堪稱奇跡，直到墓xue被人挖開，她才從裡頭爬出來——青陵又抬頭看向商長珩。
商長珩已經與女鬼交上了手，他打架時極有章法，陰氣在他掌控下更是千變萬化，一刀被女鬼徒手攔下時，無數漆黑的鎖鏈便順著女鬼雙手纏上去，女鬼兇惡，商長珩比她更加暴戾，但青陵卻分明瞧見商長珩似乎只想將她困住，而不是直接誅殺，甚至那女鬼也無意與商長珩糾纏，而是一門心思地…想往他這兒跑。
他似乎…認識這個守墓的年輕女孩。
但青陵從沒在商長珩的記憶中見過她。
他看見的商長珩不是在軍帳處理軍務，就是在戰場浴血搏殺，還是說這小姑娘是魏青夏的手下？魏青夏麾下將士有不少女子，都是巾幗英雄。
短短幾息間，兩只厲鬼過了幾招不分勝負，青陵心頭也已經千回百轉，但誰都沒有發現，烏黑的雲層正在飛快聚集，直至一道閃電劃破陰氣籠罩的山間，驚雷響徹天地，那一道雷霆落下，正中與商長珩糾纏的女鬼，甚至將不遠處的商長珩也逼退到了山腳，女鬼更是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
“死…死…！”
“都該死…你們…！”
青陵愣住了，剩下的兩人也愣住了，不約而同地仰起臉，濃霧和陰氣已經遮不住天，那堆積的黑雲之中似乎在醞釀某種可怖的東西。
——她殺過人。
那隻女鬼殺過人！
否則天道不會直接將下天罰，連商長珩都沒被雷劈呢！
“天、天罰…”祝樂知臉色發白，她呢喃道：“這就是天罰…”
天罰只存在於古籍之中，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能見識過真正的天罰，這與幾聲雷響可不是一回事，或許是運氣不好，今日還是個下雨天，那雲層之中積蓄的恐怖威嚴…絕非人能抗衡的。
雲層中雷聲炸響，無數電光隨細雨砸向群山，那隻女鬼出世觸怒了天地間的規則與秩序。
祝樂知剛想回頭提醒青陵小心點別往上湊，一回頭，剛才還站在那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祝樂知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