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船上管事的也來了,是個膀大腰圓絡腮胡的中年男人,打著赤膊,看見湖面上正擋在客船前面的小舟,臉都白了,“這…這他孃的哪來的髒東西啊,這條水路走這麼久了,可從來沒出過事兒啊,繞開走呢?”
他身邊跟著的船工苦著臉,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不行啊老大,繞不開,咱們往那邊掉頭,這東西就擋哪邊,出門也祭過祖師爺了啊,要不咱們撞上去吧,說不定是什麼東西裝神弄鬼的呢。”
船上人心惶惶,眾人都在竊竊私語。
“這可太不吉利了,咱們該不是真碰上怎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吧!”
“就是,你們沒看見麼,那東西都沒人劃船,就這麼漂來漂去擋咱們的道呢!”
“不能吧,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哪有什麼神仙鬼怪,說不定就是故意來裝神弄鬼的。”
“對,說不定那船底下有擅於閉氣的人,一會兒指不定咱們船上就出來什麼大師,找咱們要驅鬼的錢呢!”
說著,似有若無的眼神便落在了唯一的和尚妙緣身上,
妙緣八風不動。
祝樂知翻起了白眼。
她低聲問:“商前輩,我之前一點沒感覺到這東西靠近,它就這麼突然出現了,你之前發現它了嗎?”
“沒有。”商長珩說,“妙緣來敲響房門之際,我也才察覺有陰氣。”
妙緣在旁邊低聲說:“貧僧也是,發覺有陰氣,便先提醒了青施主和商施主,接著便來甲板上了,只是這邪祟身上陰氣不重,也沒有煞氣,看似…像個新死鬼。”
“新死鬼可不會這麼悄無聲息地出現。”青陵往商長珩身後退了一步,小聲道:“而且我看他怎麼不那麼像鬼呢,別真是來抓我的,商長珩你能不能行?”
商長珩擲地有聲:“能行。”
四人小圈子嘀嘀咕咕的時候,船上那位的紙錢沒有了,火盆裡的火燒得正旺,他伸出了手——一隻蒼白的手,面板褶皺破潰,好似在水裡泡了很久,長指甲鋒利尖銳。
青陵只想說,果然不是人。
“我的錢,沒了。”那東西低著頭,腦袋上的白布遮住整張臉,一開口就是嘶啞古怪的聲音。
青陵又低聲:“聽著就很邪祟,商長珩,你要是發出這種聲音,我肯定再也不會和你說話。”
商長珩:“…鬼也要留三分顏面。”
下面那位就這麼直愣愣地伸著手。
船上的人野看清那隻手的恐怖,一時間沒人敢應聲,只有那個始終對邪物不屑一顧、還說是場騙局的讀書人往前一步,嗤笑道:“你看,果真是要錢的。”
同行的人拉了他一把,被推開了,船老大也趕緊上去拽,“你同他說什麼話,別害死全船的人!”
那人不聽,一邊被拖著往後走,一邊又對下面披麻戴孝的邪祟說:“要錢啊?紙錢沒有,銀票倒是有,你要不要?”
邪祟不答,只問:“你給?”
船老大匆忙去捂他的嘴,卻在掙紮中沒捂住。
書生模樣的男人譏笑:“給啊,你上來拿。”
妙緣和祝樂知的神情都凝重起來,而青陵從他們兩個開始對話時就覺得詭異,這個邪物太從容了,絲毫沒有表現出殺意與煞氣來,平和得讓人心慌。
但在男人說完之後,邪祟只說了一個字:“好。”
“完了,他不會上船吧!”有人驚聲說。
被船老大拖著走的男人卻突然僵了一下,彷彿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目眥欲裂地睜大眼,嘴也緩緩長大,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可也不過幾息之間,他連聲都沒發出來,就這麼頂著一張驚恐到扭曲的表情斷了氣。
船老大悚然鬆手,連忙說道:“可不是老子幹的啊,他咋就沒氣兒了啊!”
圍觀眾人更加慌亂。
青陵說:“看下面。”
一張黃紙緩緩地從天上飄了下來,邪祟保持著伸手的姿勢,用那隻模樣惡心的手接住黃紙,投進了火盆裡,那黃紙上,似乎印著方才那個讀書人扭曲的臉。
祝:“那人的魂沒了。”
青陵澀聲:“所以那張黃紙…就是他的魂。”
這殺人的方式,簡直…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