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長珩抬手抹去了鬼咒印,“隨你處置。”
“多謝了。”祝樂知手伸進了自己的包袱裡,又低聲說道,“那個…他與我們祝家有仇,而且你們也知道我祖父的死,與他有幹系,天道在上,因果自斷,我要抽了他的魂帶回族中,一是給祖父在天之靈一個交代,二也是給族中一個交代,總之…場面不是很好看,要不你們那個,迴避一下?”
妙緣也是懂江湖規矩的,他並未走開,而是就地念起往生咒。
祝樂知:“……”
她真覺得妙緣這個和尚有點怪。
都說要抽魂了,回去以後當眾給他來個魂飛魄散那都是輕的,還有什麼好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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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長珩將青陵帶回了馬車。
還不忘調笑他一句:“怎麼失魂落魄的,被埋的是我,你不是還好好活著麼?”
青陵將那手劄看了一邊又一遍,其中有很多地方已經因為風化缺頁,也有隻剩下半張紙的,墨跡更是許多都看不清了,就這樣荒唐的緣由,就讓商長珩清醒地被埋在墓裡動彈不得受盡苦楚千年之久。
“我只是想不通,他怎麼能…這麼做。”青陵的語氣聽上去就很難過,人也蔫蔫的。
商長珩將他抱到自己懷裡時,青陵也沒掙紮。
他甚至也想要…與商長珩靠得更近一些。
天生不太會共情別人的青陵,唯獨能真切地感受到商長珩經受的一切,或許是因他見過的人和事還太少,於是在看過一個故事後,便因此而沉溺到難以自拔,痛他之痛,苦他之苦。
“在為我難過麼?”商長珩的語氣變得很輕。
青陵頹喪地嘆了口氣,“應當是吧,可我不知道為什麼。”
在他瞧不見的地方,商長珩微微勾起唇角,他發現青陵其實也不太能將自己和生前區分得那麼清晰。
青陵是懵懂的少年。
沒有人教導過他這些,在深山中胡亂且潦草長大了的小家夥,只知道要活下去而已,人間太多他沒見過、沒經歷過的事了,而此刻的難過,無非也是因為在乎而已,但商長珩心知肚明。
也正因此,先前難以平息的暴怒與殺意都漸漸淡去了,被一抹纖瘦卻堅韌如蘭草的少年徹底替代。
看著懷中鬱郁的青陵,商長珩甚至覺得,他可以肆意地在這涉世不深的少年身上留下任何自己想要的痕跡,引導也好,蠱惑也好,要他心甘情願地一起走……
厲鬼的本性如此。
偏偏在此時此刻,商長珩再一次違逆了本性,就如同他初見青陵時,其實便已經能輕而易舉地殺了這個可憐的少年,要他陪自己一起死。
但商長珩沒有。
他有太多能殺死青陵的機會和理由了,但在他迎娶青陵那夜沒有動手之後,每一次殺念起,都會莫名其妙地又自己平息下去。
這些青陵都不知道,他還自以為拿捏著商長珩。
“因為你…還年輕。”商長珩對他說,耐心而溫和,“見得多了,也就不會再如此,青陵,世上原本就是憾事更多,月圓一夜,月缺時更多,你總要習慣的。”
青陵卻因為商長珩的語氣走神了。
他總覺得這個厲鬼最近,越來越像他生前的樣子。
問他想起了多少,又不肯說。
青陵微微蹙眉,抬眸瞧他。
“你不是說,厲鬼就是厲鬼,與生前的你沒什麼幹系麼?”青陵問得很直接,“你現在就…很像。”
商長珩眉梢微挑,半真半假地笑了,“誰叫你喜歡呢,我裝一裝樣子也無妨。”
說罷,還狎暱地捏著青陵的下頜,吻了下他的臉頰。
青陵耳尖驀地紅了,羞惱得咬牙啟齒。
“…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