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護短
窗上的辟邪符顫動,一隻漆黑的人手從外頭探進來,一下又一下地撥弄著被紅線捆著疊成三角的符。
每碰一下,便發出一聲鍋底水被燒幹的聲音,但它還是一次次地去碰,試圖將這道符扯下去。
辟邪符也的確在被陰氣漸漸侵染。
青陵篤定這鬼和白日裡那道陰冷視線有關,但怪的是他那時也沒察覺到什麼陰氣,怎麼半夜有鬼找上門了,於是盯著那漆黑的手掌半天,手裡拿著鬥煞符也沒打出去。
符本是厲害的,可畫符的青陵除了天賦一無所有,在那隻手鍥而不捨地撥弄之下,已經被黑氣侵蝕了大半,窗也因此被開了一半,青陵便瞧清了外面那位的相貌。
那東西通身漆黑,雌雄莫辯,身上沒有毛發,遍佈某種詭異的猩紅咒文,雙眼則是渾濁的灰色,半個身子都在掙紮著想往屋裡鑽。
這什麼東西?青陵疑惑,他覺得這應該是個鬼,但模樣好怪。
很快,這東西的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那條手腕上被扣著手銬,手銬下還連著一條鎖鏈虛影,看見的一瞬間,青陵便本能地覺得那鎖鏈很邪門,天賦高六感強,不過須臾青陵便察覺到了危險,當即將手中的鬥煞符打出。
“上朝乾坤,下覆金闕。九天五嶽,在吾掌中。三元八節,一氣包容。運天臺鬥,鬼祟滅蹤!”
這是青陵修習得為數不多用於誅殺邪祟的咒法,據說法本上說,也是謄於古冊,只是原本已然丟失,但此法極烈,可滅魂殺鬼,萬要慎用。
鬥煞符在觸及鬼祟的剎那便化作一抹燦然金光烙於對方額心,隨著青陵唸咒,符紋金光愈生,被灼燒得鬼祟口中驟然發出嘶鳴般地慘叫,卻還是沒放棄往屋子裡鑽,哪怕身上的陰氣在飛快被燒灼散去,也竭力地去抓辟邪符將身子往裡探,隨後帶著鐵鏈的手一甩,那黑色的鏈子便向青陵纏了過來。
青陵被那條鎖鏈便纏上了手腕,同時他也受到蠱惑一般失神了須臾,但很快便清醒過來,因為他身上也綻出了金光,那是藏在袖中的好幾道辟邪符,惜命的人行事穩健,青陵冷笑,他怎麼可能光顧著屋子不管自己。
於是纏繞在手上的鎖鏈也變得更加虛幻。
不過鎖鏈有古怪。
青陵方才差點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姓名,他猜測這估計也是這只鬼殺人需要滿足的條件,這可比青家慘死的巧蓮兇多了,讓人不知不覺地說出姓名就能痛下殺手。
電光火石之間,青陵腦中靈光一閃,手一抬,便讓環龍佩貼在了鎖鏈上,張口便道:“商長珩!”
不是要名字麼。
給你一個,看你有沒有膽子弄他。
環龍佩裡的商長珩:?
對方得到了名字後似乎反應了片刻,或許是在確認這是不是個人名,而後拖著快要消散的身體遽然激動起來,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浮現出猙獰的怨恨,嘶啞地尖叫:“商長珩!”
“商長珩!”
而另一端,盤坐在法壇前的男人嘴角勾起冷笑。
果然有點本事,他這只鬼奴可是費了好大力氣煉製出的,平日裡都捨不得召出來幹活,居然沒能勾了那個滿身陰氣一看就命不久矣的少年魂魄,甚至還幾乎要被對方磨滅陰氣。
雖然鬼奴被重創,但好歹沒死,何況新獵物要更加珍貴,他將面前被打成“奴”字的猩紅香篆點燃,而後手掐印訣,口中也喚道:“商長珩!”
商長珩是真被氣笑了。
青陵毫無所知,一心一意地要將強弩之末的小鬼弄死,絲毫不曉得有人叫了商長珩的魂。
環龍佩中的商長珩本就一身怨氣滿心鬱郁,又不能掐死青陵,滿腔怨憤無處發洩,這不知死活的東西這個時候觸他黴頭,他自然也不會客氣。
叫我是吧。
來了。
環龍佩中的商長珩抽身離開,順著窗戶走的時候,還不往一把扯斷了鎖鏈,又一巴掌拍沒了小鬼。
青陵看著幹幹淨淨半開的窗,愣了片刻後上前兩步扒著窗戶往外瞧,已看不見商長珩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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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壇之上,香篆倏爾飛快被燒盡,做法之人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對方的反抗他自然曉得,雖說出乎意料,但還沒到讓他退卻的地步,只是頃刻間鬼奴便煙消雲散,這是他沒想到的。
“怎麼回事?”他猛地看向窗外,他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殺氣正在飛快逼近。
連坐在凳子上的女子受驚站了起來,驚慌失措連師兄都不叫了,直接問道:“馬壽,你到底做什麼了?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馬壽也是滿臉的迷茫,他做什麼了?只是瞧見個極少見的大藥,想將魂先勾來,待人死透了再去將屍體也帶走,誰想到好像…是勾來了個魂,但怎麼帶著一股子厲鬼的味兒呢?
門窗在此刻叮當做響,濃鬱的霧氣從緊閉的視窗滲入,馬壽臉色劇變,“許雲!還愣著幹什麼?!這東西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