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立場
“陰陽殊途，人死便該魂歸地府，善惡是非自有人去定。留在人間對他們不是什麼好事，要麼過了頭七後化作遊魂最終魂飛魄散，要麼化為厲鬼不得入輪回，地府不收，留在陽間的鬼時日一久也會灰飛煙滅。”妙緣身上同時存在著悲天憫人與殺伐果斷，輕輕搖了搖頭，“邪祟害人，貧僧決不能置之不理。”
“我明白了。”青陵頷首，他不是聖人，自然會有私心。
電光火石之間，青陵做出了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動作，他放下了筆，也就是放棄了從商長珩手裡逃走的一線生機。
“但是抱歉，妙緣師父。”青陵的聲音依舊平穩和冷靜，“倘若你非要插手，那我們的聯手就不必了。”
妙緣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那邪祟是你什麼人？”
青陵不答，就這麼安靜地與他對峙。
妙緣輕嘆，“不管是你什麼人，那都是生前的事了，施主，厲鬼不講人情，心中只有怨恨殺念，無論善惡只要化作為鬼為厲都是沒有理智和感情的邪祟，你護著他，他或許會殺了你。”
青陵不太瞭解這些神鬼之事，但也早有猜測，他想問為何商長珩還能恢複神智，但眼下顯然不是時機。
沉默便是青陵的回應。
青陵自己也知道，他是個涼薄之人，於伯過世後他有失落卻沒太過傷心，阿元橫死山谷也是一樣，哪怕是現在。
但青陵自有一套為人處世的標準，是非對錯在不同的人眼裡自然也不盡相同，他會為於伯縫制冬衣，也會因阿元的死向商長珩討個真相，還有如今…青陵望向寂靜無聲的門外，平靜無波的眼神漸漸浸染了深沉的暗。
不管對錯，他不會讓妙緣阻止這場複仇。
妙緣當然可以不必理會青陵，但那個跟在青陵身邊的千年厲鬼更讓妙緣忌憚，要麼放過外邊正殺人的鬼，這樣能救更多人，可妙緣從小修習的佛法告訴他眾生平等，善惡是非他也沒資格去定。
“他可能很快就要回來了。”青陵垂著眼說，“妙緣師父想對付他要這樣費心思，想來應當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如先行離開吧。”
妙緣還想再勸：“那千年厲鬼之事貧僧不會袖手旁觀，先前與你說的計劃也不會變，可外頭那個，與厲鬼糾纏終究……”
話說一半，妙緣臉色猛地變了，他感覺到極其濃鬱陰煞的氣息籠罩而來，青陵也怔了怔，身著玄袍的商長珩現身於屋中，臉色冰冷，眸中翻湧著滔天戾氣，他將青陵攬腰帶入懷裡，在他耳畔低聲問道：“怎麼，你同他密謀了什麼？”
他身上的陰氣再度凝成黑霧，青陵倒是沒什麼，可妙緣卻剎那仿若置身於屍山血海之中，周圍盡是廝殺與慘叫，天與地都是猩紅混沌的，他身不由己地感受到了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那情緒無孔不入。
妙緣知道是那厲鬼對自己動手了，連忙冷靜下來闔眸念誦佛號，他佛心堅定，慈悲與殺伐皆不是為惡，淡淡金光自面板內浮現，化作寫滿經文的結界籠罩在身上。
周圍的一切剎那消失，他睜開眼，重新回到了小屋。
青陵正老老實實地任由商長珩抱著，如實道：“密謀怎麼殺了你啊。”
他倒是想狡辯，但沒有意義。
商長珩幾乎要氣笑了，輕輕地“啊”了一聲，森然目光便轉向了妙緣。
妙緣當即如臨大敵。
“我放過了你兩次。”商長珩松開了青陵，往前邁了一步，“你還是不知好歹。”
妙緣恍惚間險些以為面前的是個什麼妖祟，可他身上的氣息分明就是鬼氣，但這邪祟此次分明是存了殺意的，妙緣冷汗直冒，抿起唇便要拼死一戰。
“等等。”
青陵走上前拽住了商長珩的袖子，他還是很怕，臉色都是慘白的，神色卻認真，“妙緣師父與你沒有因果，他不欠你的債，你說過，殺了不相幹的人，你也不能入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