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營也曾考慮過,只是看了看與項籍形影不離的范增、張良,寧為雞首不作牛後的心思立刻佔滿了他整個胸腔,否則如何對得起少時發下的宏願,得宰天下如案板之肉……
理想是高遠的,現實是殘酷的,就好比這次離開魏營,魏軍沒人拿他怎麼樣,乘坐渡船的時候反而遇到了黑心船家,眼看對方兇意漸甚,再不金蟬脫殼更待何時?
於是……陳平脫衣服了。
不是那種脫,而是精赤著上身顯示自己沒有半點財物,破了對方見財起意的心思。
更有甚者,他直接把劍一扔鑽進後艙,光著膀子搖櫓划槳,看的船老大一個愣一個愣的。
半是漁民半是水賊的船家拿著劍打量了半天,一抬頭,忽然發現船居然被划到岸了,再一轉身,又發現那小子早就撒丫子跑了,衣服都沒穿……
……
不管怎麼說,陳平來了,讓人尷尬的事情劉季不會提,相互間真真假假的取笑兩句,賓主皆歡算是了事。
“陳先生來的巧了,我正好被一件煩心事困擾許久,還請先生解憂。”
“沛公但說無妨。”
“如今天下皆反各國復立,這小小的沛縣就像一葉孤舟難以自保,在下心中甚憂,如之奈何?”
正所謂有本事的有肉吃,沒本事的吃乾飯,陳平知道這番考校意在定下今後地位,捻著鬍鬚沉思起來,想了許久之後,他決定一語驚人。
“沛公,在下敢問一句,你佔據豐沛自號公卿,是想真心反秦呢,還是想得過且過?!”
劉季怎麼想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天下最難猜透的就是人心,所以有了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這樣的名言。
陳平所說的兩條路他都想過,或者說混到今天這地步,那兩個原因都是他最初的動力,甚至還有更復雜的原因根本分不出個一二三來。
得過且過?!老婆有了、地盤有了、兄弟有了、兒子女兒都有了,四十好幾的人了拼什麼,放在別人身上早就當祖父了,現在這樣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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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反秦?也對啊,如果暴秦不亡,剛才所想的那些擁有,遲早還是板上魚肉任人宰割啊……
於是乎,劉季長吸一口氣,回道:“秦人暴虐無道,劉某不才,願為轉換乾坤出一點力,只是我一人之力終歸有限,還請先生不吝指教。”
前半句豪氣沖天,後半截話鋒一轉借機拉攏,陳平聽完之後很是滿意,點頭又道:“滅國之功乃是大業,沛公有沒有想過將來何去何從?
是解甲歸田泯然於眾人?還是身居高位貴不可言?!”
當亭長的時候不敢想像當流民的日子,當沛公的時候難以回首那些吃盡苦頭的經歷,面對兩個新選擇,劉季坦白道:“以前有個算命的說過,我這輩子註定了貴不可言,後面那個,我選後面那個……”
“好,既然如此,沛公是想要王侯將相之貴,還是執掌九州之貴?!”
陳平話音剛落,劉季立刻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問道:“什麼意思?!”
問完之後,他自己也反應過來了,神情瞬間變得驚異莫名,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跟項籍那種曾為貴胄、眼光高人一等的傢伙不一樣,劉季起兵的目的很複雜,卻絕不是一開始就衝著無上之位去的,正如陳勝膽子再大也只喊了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而不是皇帝輪流做明天到我家……
因為皇帝是天子,王不是,哪怕周天子早在數十年前就被秦人廢棄,可是周禮八百多年的餘威到了今天,天下人推翻秦天子之後的第一個念頭,仍然不是自己坐上去。
或者說,不到一定的地位想不到坐上去……
亭長劉季沒有想,沛公劉季也沒有想,現在陳平逼他想了,想完之後他發覺自己的嘴巴很乾,心跳打鼓一樣“咚咚咚咚”不停歇。
“陳平先生……這話,說的大了些,也早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