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句和下一句之間隔著許多沒有說出口的話,但是兩個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這就叫默契。
一心殺敵的軍士從未留意身後,卻有無數袍澤為其遮風擋雨,這也是一種默契。
如果說劉邦與陳平的默契源自一種臭味相投的話,那麼正在奮戰的楚軍則是另一種生死相托。
廝殺進行了一個多時辰,選鋒營人人浴血,從地上屍首的裝束來看,他們無愧於精銳之名,以寡擊眾反而佔了個大便宜。
景寥的身上多了數道血痕,卻依然奮戰不止,對他來說,不如嘴大的不叫傷口,胳膊還能動就不算負傷。
像這種衝在最前面的傢伙承受的壓力更大、敵人更多,所以他們的精甲都是匠人們精雕細琢過的,即便這樣效果也不大,實在是打起仗來太過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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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試探,經歷了一個多時辰也該打出真火,如果是血戰,此時應該體力大降打得收斂一些。
但是景寥硬生生憑藉一己之力,在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裡把這場遭遇幾乎打成了殲滅,直讓兩軍歎為觀止。
趙賁的臉色很不好看,坐視一部覆滅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眼看著前軍的還手之力越來越弱,他總感覺自己並未更加全面的瞭解楚軍。
換句話說,前軍沒有達到試探的目的就被人虐成了狗,接下來除非大軍壓上才行了。
章邯給了他五萬人,那意思並不是可以揮霍五萬條性命,秦軍的軍法很公平,殺得多死的少有功,殺的少死的多有罪,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前軍人人待罪是跑不了了,他這個主將同樣責無旁貸!
怎麼辦啊?
這就像賭博啊!
已經搭進去那麼多人馬當本錢,現在輸了一陣,要不要繼續下注以求翻本?!
如果楚軍佔據絕對優勢,這樣的念頭壓根不會出現在趙賁心裡,可是如今秦軍人數上仍然數倍於敵人,是不是應該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想到章邯的叮囑,他很快推翻了這個念頭,應該“少則逃之”的楚軍都能主動求戰、死不旋踵,誰敢說說他們沒有更多仰仗?!趙賁不相信……
所以秦軍的軍法對於兵士來說是一條拼死掙取軍功與家業的坦途,對於將軍來說,卻要人人心中有一本帳,戰前需得好好計算得失才行。
“鳴金,收兵吧!”
“將軍!這時候往回撤,前營的弟兄們可就全完了!楚軍只需首尾相銜……”
“我知道,撤回來多少算多少,儘快收兵吧!”
趙賁的這個決定令人費解,不能接受的副將不僅僅是楊熊一個,頭戴板冠的軍主紛紛出列:“將軍三思啊,如果我軍此時撤退,戰籍落筆必然過大於功,我等如何甘心!”
“是啊將軍,賊軍再精悍也不如我軍兵多將廣,只要趁他們立足未穩全軍壓上,此戰必是我軍終獲大捷!”
趙賁左右看了看,主意不改:“鳴金,收兵!”
冰冷的話語斬釘截鐵,沒有一絲解釋的餘地在,眾多副將相互對望片刻,只得抱拳應諾。
鳴金又叫鳴鉦,當這種像鍾一樣的銅器響徹戰場的時候,許多人開始擺脫對手謀求退路,如果是宋襄公那樣的仁義之君,說不定還會同時鳴金放敵人一條生路。
可是景寥不是宋襄公,現在也早已不是禮樂盛行的春秋,聽到敵人的鳴金聲之後,他熱血沸騰連挑數名秦兵,兩腿一夾馬腹,竟然比秦軍還快一步衝向秦營,看那架勢,不把這些“親近”了一個多時辰的朋友全部留下,他是絕不甘心!
這麼獨、這麼顯眼的傢伙怎麼可能沒有弓弩關照,十多支冷箭飛過之後,馬背上變得空無一人,再看時,景寥繞著馬腹打了個轉,楚戟耷拉在地上拖動著,濺起一路火花!
磨刀需要時不時的潑灑些涼水降溫,景寥磨戟更加駭人,他將追上的秦軍後心進前胸出捅了對穿,再往外拔出兵刃,小枝撕扯出的傷口猶如野獸啃噬過一般,令人不忍直視。
當著眾多秦人的面掐死他們的袍澤回營的希望,景寥的做法非常讓人憤恨,尤其是他每殺一人便挑釁的大吼一聲喊出一個數字,更讓一眾秦將戰心暴漲。
這是對於秦軍莫大的侮辱,卻也正是楚軍最好的強心劑,在他的帶領下,選鋒營的將士們爭相報功,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數字背後全是秦人的血淚,一時間,彷彿現在戰事已經結束,而這些人正在統計戰功。
更有甚者,有個傢伙割下敵人頭顱之後嫌棄的看了一眼,一撒手“咕嚕咕嚕”滾出好遠,這樣的舉動對於以人頭計算戰功的秦人來說,無異於表示著:太弱了,報上去也不能算功勞……
人死之後,身軀便是皮囊,對於常年馳騁沙場的人來說,這種事情應該看的很開才對,偏偏就有人看不開。
虞周看不開,是因為他經歷過文明洗禮,為了戰事著想他不會多說什麼,但是心裡總歸非常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