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對方有幾個帶骨氣的,想要完全無損的拿下一座城池幾乎不可能,踩著玄鳥旗進入城門,一股淡淡的血腥瀰漫其中,再往前走,屍首也越來越多。
虞周沒有理會周圍秦軍,騎著馬緩緩前行,等到了縣府,他發覺這裡的鏽腥氣格外濃重,地上的血跡更是遮也遮不住,皺著眉頭往四周看了一下,站在門外的楚軍居然有些面色發白……
這是怎麼回事?按說不該在一座降城大開殺戒啊?那些楚人該不會是被嚇得,或者噁心的吧?
虞周堅信項籍不會亂來,可還是心中忐忑,匆匆躍下戰馬快走幾步,那股氣味更加濃重了。
搭眼一瞧,慘不忍睹不足以形容當下場景,遍地橫屍又有點誇張,真讓虞周來描述,那就是整個現場如同項籍剛剛開完無雙似的,人倒、牆塌、樹折、屋破……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大發雷霆?
順著青石路再往裡走,終於見到他們,跟設想不同的是,項籍此時並未動手,真真正正狀若瘋虎四處破壞的傢伙,全都一副秦軍裝束。
“發生什麼事兒了?他們怎麼了?”
項籍拳頭攥的死緊,握住戰戟的手背青筋直冒,言簡意賅道:“狗縣官只顧自己逃命,被百姓攔住去路,居然下令射殺!”
“那他們人呢?屍首呢?”
“都在那裡了。”項籍往旁邊房屋一指,見到虞周想去檢視,補了一句:“別看了,人踩馬踏之後沒幾具全屍……”
虞周止住腳步,轉向另一件慘叫連連的屋子時,項籍又開口了:“那裡最好也別去,景寥在裡面用刑。”
受盡刑罰的傢伙給別人用刑?虞周覺得那人還是死了更乾脆,打量一圈之後,他從眾人神情中沒看到解恨的快意,皺眉問道:“沒抓住人嗎?”
“縣令抓住了,縣尉跑了……”
正在這時,范增拄著劍進來了,老頭似乎早打聽過詳情,先去存放百姓屍首的大屋轉了一圈,然後來到二人面前,眼不眨眉不皺的說道:“龍且尚在城外,只要此人不是走水路,仍有機會抓回來,垂頭喪氣哪像大丈夫作派?
挺起胸膛當你的少將軍,休要為小事動搖心志!”
話是沒錯,可是怎麼聽怎麼不順耳,虞周剛與范增修好不想直接反駁,隱晦說道:“拿下此城,這裡的軍隊就都是楚軍,等他們發洩完了,別忘了還有約法三章。”
范增雙手扶住劍柄,說道:“約束軍士當然要用軍法,為何提起約法三章?”
話音剛落,老頭子猛然醒悟了,約法三章比較好記,一般是建立軍民關係才使用,虞周這麼說,是在提醒還有比眼下暴行更重要的東西要考慮,那就是民心。
從另一個方面說,也是對於范增稱之為“小事”稍表達不滿。
“快,讓他們別打砸了,快住手!”
項籍仍然未解其意:“師父,這是為何?秦軍之中也有廣陵人,那些遇難百姓便是他們親眷……子報父仇如何能阻攔?這個令我不能下!”
“糊塗!報仇那就光明正大的來,把縣府鬧得滿地是血,你讓其他百姓如何看待我軍!”
項籍想了一下,揮手製止了秦軍繼續破壞,等到用刑的那間屋子同樣安靜下來,黑衣軍士滿臉通紅,聚在他們身邊不解質問:“項將軍,我等父老盡皆被害,為何阻我們報仇?”
虞周跨出一步:“該死的人已經死了,剩下的需要明正典刑。”
群情激憤的軍兵哪有那麼好勸服?他們往前跨出數步,圍攏虞周再問:“明正典刑?是依秦律還依你們的律例來?我等愚鈍,只求手刃仇敵便已知足,其他說什麼也不行!”
“對!血債血還!縣令與縣尉也有家眷,殺了他們才算公平!”
吵吵嚷嚷之間,虞周頭都大了,剛剛進城就要面臨這種問題,為難吶。
放任他們殺,不符合自己一貫做人主張,縣官抓回來凌遲了都行,禍不及妻兒的底線還是要堅持;制止這群人,這個時候無異於熱油中潑一盆冷水,非得炸了不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諸位的悲恨在下可以體會一二,不瞞你們說,項將軍早已派出輕騎四處緝拿兇手,只要抓回來了,我可以保證由你們親自動手行刑,不過這些都得按律行事。”
聽他這麼說,黑衣軍士火氣稍減,不過他們仍有不安,看著項籍問道:“項將軍,這位軍主說的可是真的?確有輕騎緝兇,能讓我們親自動手?”
項籍大包大攬:“這有何難?項某現在就可應下!”
擔心項籍一時意氣行事許出更多承諾,虞周趁他剛說完這句時就把話頭接過來了:“殺人償命借債還錢,天經地義的道理到哪都能說通,諸位放寬心,楚軍不會因為你們新降行欺辱之舉,更不會區別對待!”
冷靜一些之後,這些人重新想起自己的降軍身份,人在屋簷下本就氣短,再回想剛才的舉動與要求,頓時滿心知足。
“好!我們等著,可別讓我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