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子砸下,巨弩瞬間發揮威力,短矛一樣的箭矢直奔衛涵,小黑臉殺的開心,絲毫沒有留意危險將至,待到惡風逼近,抬頭的時候已經晚了。
衛涵眼中全是焦急,卻沒幾分害怕,因為這支箭的目標很清晰,就是自己胯下戰馬,這還了得?
騎士跟戰馬之間的感情,不亞於兄弟或者男女之情,相伴數年,小黑臉的刀法騎術幾乎全部完美契合這匹黑馬,當初打馬掌他都質疑許久,此時豈容絲毫損傷?
只見衛涵屁股一壓,戰馬嘶鳴著跪倒在地,與此同時,他把雙刀一錯護於身前,連個吸氣蓄力的準備都沒有,巨箭已到身前!
完蛋了!剛才一番作為全是下意識而成,直到此刻,衛涵才發現自己低估了危險。
這種十尺大箭只可能來自連弩車,箭尾墜著繩索,威力足有十二石!
只要射中,就算是城牆也休想安然無恙!
如果讓景寥面對這種場面,他肯定拼著一死也要拉幾個墊背,衛涵從小到大還沒面對過生死抉擇,此時已經身體僵硬難以逃離。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幾人救援不得,心中驚懼焦急之時,斜岔裡忽然鑽出十餘支長箭,徑直奔著弩箭而來。
“咄咄咄……”
不是身在其中,很難體會衛涵的感受,一片箭雨如網如羅,貼著鼻尖急馳而過,把他吊在半空的心膽狠狠震撼了一把。
箭箭不走空沒做到,卻有大多射到弩箭身上將其撞歪,一股子雞皮疙瘩自下而上泛起,衛涵只覺頭皮發麻脊背發涼——得救了。
“殺——!”
被嚇得狠了,要麼渾身發軟再也無力,要麼兇性大起再也不懼生死,作為老江湖的兒子,小黑臉顯然是後者,趁著身前幾個秦人還在發愣,雪花一樣人刀光閃過,幾條紅線騰起血霧。
剛才那一箭實在奪人心魄,周圍的楚軍全都看在眼中,心情隨著衛涵的經歷一個起伏,再被這一激,同時怒吼一聲玩命廝殺。
這是戰場的魅力,也是軍將的魅力,一人怒而千軍奮勇,一人敗而萬馬傾頹,一個念頭就能決定士氣強弱,進而影響戰局走勢。
如果方才衛涵死裡逃生渾身癱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以寡敵眾再壓秦軍一頭。
司徒羿雙臂灌了鉛一般沉重,短時間內怕是射不得箭了,可他面上不露,沉著臉色揮舞長弓,弓如令旗,數十名箭手聽他號令策應全軍。
“哈哈哈,痛快!
眾皆奮勇,項某豈甘人後!
待我攻破此門,眾軍居城朝食!”
什麼進城吃早飯的狂言,殷通絲毫沒有聽進耳中,他的眼神有點發散,似乎還沒回過神,直到吊橋“轟隆”一聲重新落地,這位會稽代守渾身一個激靈,才醒過來。
“拖……拖箭索!本太守要看那支弩箭!”
以箭攔箭很神奇,這手本事,放眼大秦也沒幾人能夠做到,殷通實在不信自己的對手是這種級別,指揮這城頭衛士拖拽弩箭尾索。
“太守當心!速速退後!”
殷通聞言從善如流,拖著官袍連連後退,一直到躲女牆後面,才透過箭孔朝下張望。
有這麼個對手太嚇人了!即使城下賊軍沒有井闌一類,即使佔盡居高臨下是便宜,有這堪比養由基的神技在此,他可不想當那樹上白猿。
“咚——!”
“咚——!”
“咚……”
“什麼聲音!”
幾次三番超出心底防線,殷通猶如驚弓之鳥,聽到不同尋常的動靜,差點跳腳。
那位吳長史比他好不到哪兒去,迫於上司威嚴,只得鼠鼬一樣的四下張望,半晌才顫著聲音回道:“好像……是有人在砸城門?”
“好像?你去看看!”
吳長史心中罵開了娘,你不敢伸頭,讓我送死是什麼意思?
“太……太守……”
殷通拿眼神瞥著他,腦袋一偏:“快點,看看怎麼回事!”
大秦軍士多是科頭,腦袋上沒多少防護,公卿長冠、軍將武弁都不防箭,特別是長冠,從女牆冒頭的時候,更是起個顯眼的反作用。
吳長史顯然想到了這點,此時也顧不上禮儀了,雙手一伸拿下長冠,再把髮髻系成個偏扁模樣,這才慢慢探頭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