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聽說將船上面兩層拆掉是你的主意?怎麼如此糊塗!就算要掩藏行跡毀壞船隻,那也得看到陸地再說啊,大海一望無際不比湖澤,船隻毀壞之後我們如何前行!”
項籍剛要開口,被虞周攔住了,這傢伙嘴太笨,非越說越糊塗不可,還是自己解說一番比較好。
“項叔父,您不要怪羽哥,其實都是我的主意,航海與江河所用船隻有所不同,越是高大越危險,拆毀上面的船樓就是為了防範風險,反正咱們人少船大,僅留一層船艙足以棲身。”
“胡鬧!這船上許多軍士世代居於海邊,許多船工半生都在漂泊,豈能比不上你一個少年見識?子期啊,叔父知道你敏而好學,可是人都有專擅之道,船舶航行還是交給舟師執掌吧!”
光憑說說難解其理,虞周拖過一袋粟米,找個木塊放在上面,開口道:“叔父且看,此木就是咱們的船隻,這袋粟米就是大海,船隻高大就如立木而行,稍有大風極易翻覆,拆毀上層就是為了降低船高,這樣受風面變小,自然平穩一些。”
“這是何道理,舟船難道不是越堅固越好麼,怎麼讓你一說,變成了半毀之船更加牢靠了!”
“項叔父,那是用作水戰的道理啊,堅實牢固自然無往不利,可咱們不需要與人交戰,只求平安渡海就好。”
“我還是不同意!造船行舟一道早有先人摸索出無數閱歷,豈是你三言兩語可比的,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好不好,叔父答應你,等上了岸,這艘船隨便你折騰,你全拆了我都不管!”
看來不拿點乾貨項梁是死活不點頭了,虞周將木塊埋入粟米半截,繼續說道:“叔父如何知曉小侄不懂造船之道?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後可以為良;材美工巧,然而不良,則不時,不得地氣也。”
項梁沉吟道:“這些都是木之工道,不足以證!”
“項叔父,這船一沒有龍骨二沒有隔艙,一旦遇到風浪後果不堪設想!”
“這又是何物?”
“項叔父可吃過魚?”
“當然吃過了!”
“就像魚脊一樣,如果舟船作此形狀,下面就會是個尖形,不但船身更加堅固,而且吃水更深行船更穩。
我知道您還有疑惑,老子云: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說白了就是根深蒂固之道,當水下的部分超過露出水面之時,這船就像大樹一樣不懼風吹雨淋,所以咱們現在船樓高聳不但無用反而是種危險。
至於隔艙那就更簡單了,用木板將船腹分為互不相通的若干分艙,一旦哪裡受損,也只是一艙進水而不會影響全船,還請叔父三思啊!”
項梁聽完沉吟不語,在他看來,行船之道應該漂浮部分越多越安全,怎麼好像虞周所說也有幾分道理呢?如果龍骨他還僅僅將信將疑,那麼隔艙之說徹底開啟了一扇不同的大門。
對啊,前人怎麼誰都沒想到呢,如果把船分艙而設,無論是航行也好作戰也罷,稍有受損滿船翻覆的事情就再也不會發生了,以此道理來製作船隻,那組成的水軍天生就比別人更加耐用。
如果對戰秦人的樓船士,同樣撞碎船身,那麼大秦水軍一定會顛覆,而新式戰船儘可以繼續作戰,以一當十不再是空談!
這樣看來,也許龍骨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項梁強忍住內心激動,沉聲問道:“這些你還跟何人說過?”
虞週會心一笑:“只跟羽哥提起幾句,他也粗通一些,小侄以後再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
項梁聽完之後給了他一個瞭然的眼神,猶豫道:“真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項叔父,小侄連日後做大事的資本都拿出來說了,還能誆騙你不成!”
“好!那就拆!將上面兩層統統拆掉!”
命令一下,軍士們一起行動,很快就把船樓拆了個七零八落,看的徐福一個勁跳腳:“敗家啊,這可是上好樟木製作而成,不招蟲蛀不懼溼氣,只有巴郡嶺南之地才有……”
“那就別扔,統統存在底艙做配重!”
都說六月的天小孩子臉,海上更是陰晴無度,剛才還是晴空萬里,很快烏雲籠罩的彷彿能被桅杆刺透一般,指揮小孩子躲入艙底之時,水桶粗的閃電驟然劃過墨汁一樣的天空,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
隆隆雷聲猶如耳邊炸響,就像有一隻巨手在攪拌,嘶吼的巨浪蕩起一丈多高,不斷的拍打船舷,人與天不可爭,風聲濤聲悶雷聲,聲聲奪人心魄摧人心志,再加上樓船咯吱作響,直讓人聞之喪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