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來喜剛開啟後面側門,扭頭同身後拿著採買單子的小侍說話,冷不丁有個溫熱的身子栽到自己腿上,頓時嚇得一哆嗦,聲音都走了樣。
裴文虎揉著後腰,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顫巍巍起身,臉皺成一團,“嘶,這傢伙硌的……你們瞅啥呢?”
來喜長舒一口氣,哭笑不得,“裴大人,您擱這睡呢?”
裴文虎慢悠悠意識到自己擋著人家開門做事了,飛快站起,只是手還揉著後腰,“我怕在家一睡睡過頭了,在前門不是不好看麼,沒想到擋著門了,快別耽誤了做事。”
他讓出路,來喜給後面幾名小侍使個眼色,幾人手腳麻利出門往巷外去了,來喜抬頭看看霧濛濛的天,“裴大人,早上還是涼,侯爺估摸得等會兒才能起,您進來等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裴文虎口中應著,隨他進門。
來喜將人帶到前廳,接著便匆匆去沏茶端點心,回來一看,裴文虎已經趴在桌子上又睡著了,跟個大貓似的,他偷笑一回,輕手輕腳將東西擱下,忙活事情去了。
期間翠珠來收拾殘茶,來了一回。
天光未破,一人隱在霧氣中,悄悄停在小樓窗外,掀開窗子游魚一樣矮身鑽了進去。
如蘇柴蘭盤腿坐在竹榻上,臉色陰沉,滿身戾氣,面無表情摩挲著手中黃金面具。
阿骨顏利落脫下帶著涼氣的外衫,僅著中衣,飛快走到竹榻前單膝跪下。
如蘇柴蘭緩緩眨了下眼,聲音泛著寒意,“如何?”
阿骨顏沉聲答道,“您走後,北衙禁軍都督同副都督連夜趕入皇城。”
如蘇柴蘭短促地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中原的皇帝沒一個好東西。”
阿骨顏靜靜垂眼看著他的木屐,沒有再說話。
兩人俱是一夜未睡,如蘇柴蘭臉色又難看又憔悴,他生得白,襯得眼下青黑明顯,兩片唇瓣卻紅得妖冶,就是有點幹。
阿骨顏的目光往旁邊稍微側了側,望向小桌上的茶壺。
“他還真是能耐,”如蘇柴蘭忽而輕輕呵了一口氣,只是聲音還是冷,“比他爹有本事。”
對著阿骨顏說話就跟對著木頭似的,如蘇柴蘭眸色深深地盯了他鋒利的下顎線一小會兒,有點無奈地抬手捻了捻耳側一小辮,“渴了,水。”
阿骨顏麻溜起來給他倒了盞清茶。
目光輕快一瞬,如蘇柴蘭撈過竹夫人抱在懷裡,往後仰倒在枕頭上,隨手一摸將隨意擱在床頭的玉片拿起,閉著眼看不都看,一抬手扔到床下。
清脆一聲碎成好幾片。
“早有所料,”如蘇柴蘭喃喃,“他敢放火燒吾的屋頂,吾必然讓他老房子著火,燒個乾乾淨淨,寸草不生……”
阿骨顏聽著,將茶杯送到他嘴邊,如蘇柴蘭被他託著後背撐起來,軟綿綿偏頭喝了兩口,躺回去打了幾個哈欠,轉身抱著竹夫人睡了。
像是習慣了阿骨顏站在床邊守著一般。
外面天光漸亮,細碎的腳步聲在樓外響起,阿骨顏無聲移到窗邊。
底下還是那麼幾個人。
後門傳來輕微兩聲細響,吳過眼皮狠狠一跳,下意識抬手飛快按了按,轉身望去。
清瘦少年臉上明顯閃過一瞬慌亂。
“大人,南衙的人來了,帶著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