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腦袋又暈又針紮般地痛,虞照靠在醫院的牆上,手還是僵硬的,垂眸去看,白襯衫上還有遊暗的血。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綠燈終於暗了。
先出來的是個護士,摘下口罩,安撫道:“你是病人的家屬嗎?先去繳費,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只是他本人有比較強的排斥反應,求生意願弱,什麼時候醒還要再觀察,你先去辦理住院。”
聽到遊暗沒有生命危險了,虞照懸著的心放下去一點,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爸不跟他說這些,如果他再去晚一點,事情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嗎?
去一樓交完錢辦完住院虞照就去病房了,遊暗剛被推出來,臉色跟身上的病號服有得一拼。
坐在病床邊的矮凳上,虞照還是覺得懵懵的,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衣袖遮住了傷口,虞照輕輕掀起來一點,摸了摸遊暗手腕處裹著的厚厚的粗糲的紗布,停留了兩秒又觸電般地收回,眼眶發熱發脹,虞照以為自己哭不出來了,但白色床單還是被洇出一大片痕跡。
過了一會兒,主治醫生過來了,簡單瞭解了下情況,看了下游暗的病例,嚴肅地問虞照:“你是病人的家屬嗎?你知道病人有中度抑鬱嗎?平時就應該多關心,藥物也要按時服用,幸好送過來的及時,畢竟傷口還是挺深的。”
抑鬱?
虞照茫然地看著醫生,又把目光移到平靜如水的遊暗身上,心髒被人緊捏,一瞬間有點呼吸不上來:“我……我不知道……”
醫生疲憊地嘆口氣,責備地看了眼虞照,警醒說:“病人不願意讓家人知道這種情況也比較常見,你也不要想太多。等他醒過來好好交流,多關心關心,按時服藥定期檢查,也不要讓病人有大的情緒波動。”
從來沒涉及過的知識湧入腦海,虞照認真聽著,在醫生要走的時候,急匆匆問:“那醫生,他什麼時候能醒?怎麼進食呢?”
“這個我也說不清,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但是他求生意願不強,你得做好準備,可能幾個小時,也可能幾天,你可以多在他耳邊說說話聊聊天,他是可以聽到的。吃飯的話,沒醒之前你就給他喂點流食,我們也會給他注射營養液。”
醫生護士都走後,虞照就這麼一個人愣愣地坐在床邊,一直到晚上。
白天基本沒吃什麼東西,只喝了點酒,這會兒夜深人靜,虞照胃擰著擰著疼,額頭都冒出細密的冷汗。
後怕一直追隨著自己,虞照不敢閉眼,怕一睜眼遊暗就不見了,那種推開門看見滿目紅色剎那間手腳冰涼頭皮發麻的感覺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整個房間安靜到虞照只能聽見儀器的滴滴聲,只有電子螢幕曲折的細線和數字告訴虞照,遊暗還在。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虞照是被護士推醒的。
像往常一樣開窗通風,護士檢視了一下游暗的狀況,沒什麼異常才接著跟虞照說:“你昨晚沒有回家?他現在情況還是穩定的,你可以跟其他人換班,別到時候你又倒了。”
給遊暗辦的是單人病房,寬敞是寬敞,但沒有多餘的床位,虞照一整晚都是坐在椅子上睡的,這會只要稍微動一下,全身都痠痛得不行。
護士從託盤裡取出碘伏和紗布,小心拆下游暗舊的紗布,頭也不抬地說:“這個病房裡有個折疊床,你可以拿出來睡,但是對於你來說應該有點小,湊合一下吧。”
虞照沒吭聲,只是注視著護士輕柔的動作,昨天頭暈眼花有點應激反應,虞照沒看清遊暗的傷口處,這會兒紗布全部取下來,虞照才看清全部的傷口。
就像醫生說得,傷口雖然只有兩道,但深,而且幾乎是重合的,虞照甚至能看到翻開的皮肉。
“誒,這是蹭上什麼了嗎?”護士指了指遊暗手腕處的幾道黑色印記,用沾了酒精的棉簽擦了擦,發現根本擦不掉才反應過來這是紋身。
“這是什麼圖案?看著像一顆樹?還是棵枯樹,只有光禿禿的樹幹和枝丫……”
虞照指尖一顫,心口頓時彌漫上一陣酸澀,定睛看了看,發現傷口和樹幹已經覆蓋在一起,像一道小小的深淵。
給遊暗換完紗布後護士就去查別的房了,房間裡又只剩下虞照,換著坐到遊暗的另一邊,虞照憐惜地碰碰遊暗蒼白冰涼的臉頰,而後又握上游暗的右手貼著自己的臉,片刻後,房間內響起虞照楠楠的歉疚低語:”對不起,遊暗,對不起,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錯……”
“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我求你,都怪我……”
下午的時候路津打了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走好去送他,虞照看著病床上依然沒醒的遊暗,艱難道:“不走了。我給你發個定位,你幫我送幾件衣服過來,我這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