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了樓,來到裴思衡暫住之屋。
屋子狹小密不透風,就連窗戶的縫隙都被木條封了起來,唯一能窺探外界是透過稀疏的光線從木條縫隙中透進來的小孔。
屋子靠牆邊是一個簡單的床榻,中央擺放著殘缺一腳的桌案,唐即事心疼得望著坐在榻上扶著腦門嘆息的裴思衡。
他明明那麼年輕,頭發花白半片,就連嘴角四周都長滿了青色鬍渣,以前那麼一個明朗帥氣之人,變得滄桑頹廢。
唐即事坐到他旁邊道:“時丫頭——”
“哎,死了。”
唐即事心一緊,又關心道:“節哀。”
裴思衡聽後,淚水決堤,抱住唐即事:“我好累啊,殺死時家和江叔之人都是言潤的手筆,言潤和時雲起他爹政見不合,他爹擋住言潤的平步青雲往上爬的路,就在暗地裡拉攏百官彈劾,時家頃刻間人倒猢猻散被冠上禍國亂政謀反,株連九族之罪。本來時家女眷會被送上寧古塔受苦役,我想著在她們必經之路寧古塔雪山那邊把她給劫出,不料,言潤為了掩蓋自己醜事,在江湖上僱了一大批殺江叔的高手劫殺,我們廝打在一起,時雲起為了救我將我送下雪山下的冰湖逃生,死在雪崩之下。我不配做男人,嗚嗚嗚——”他開始嗚咽哭訴起來。
淚水浸透他的肩邊的衣袍。
唐即事心情沉重,只得抱著他無聲安慰。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安排?”唐即事放開他。
裴思衡抓了額間的碎發,長嘆道:“繼續找機會殺了言潤。”
唐即事搖頭:“不可,現在蘭書亦可是他的籌碼,現在還殺不了。”
裴思衡滿腔憤怒起身,鎖眉:“為何殺不得,這種人該死不是麼?”
“你坐下,別動怒。”他勸他。
裴思衡最近一直在跟蹤他,他不想聯想到他個人私事,可是看唐即事這畏頭畏腦的模樣,忍不住道:“你是怕言隨遷怒於你吧?”
“沒有。”
唐即事不知他為何這般想。
裴思衡不想和他鬧,他知道唐即事為人樸素,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可是他死了最愛之人,他心裡痛不欲生,他整日呆在這昏暗無望的屋子裡快要瘋了。
“我明晚找人送你出城回行州,這裡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這裡是權利吃人的虎狼之地,只有錢權勢才能壓到言潤,你再等等,我馬上就能為時丫頭和江叔報仇了。”
裴思衡聽後,徹底心死了沒了耐心,一把手扯掉他放在肩邊的手,起身強忍著怒火,揹著身獨自坐在一角落出沉默。
唐即事見狀,坐在榻上不知該如何勸他。
就這樣,唐即事在這小破屋裡照顧裴思衡五六天,終於將他勸好了,打算明晚送他走。
這幾日他屬實也挺累的,沉沉睡在榻上,直至一道驚雷將他劈醒,他猛的起身,周遭光線昏暗,眼前一布條悠悠晃動。
一道雷光轟隆一聲從窗戶縫隙劃過,閃在那面色蒼白,兩眼烏青,兩腿懸空,衣帶晃動之人身上,唐即事瞳孔一怔,心髒劇烈震動,喉頭一哽,嘴皮不受控制哆嗦起來,錯愕從榻上爬摔到地上將人從白綾處抱了下來。
雨聲淅瀝下著,窗外的涼意透入屋裡。
他的手顫抖著摸著裴思衡冰冷的手和臉龐,欲哭無淚,心裡堵的慌,喉間哽咽難忍,無聲將他抱緊在懷裡嗚咽,眼中滿是麻木和不解。
“啊啊啊啊啊——”
小破屋裡充斥著他無聲壓抑著的悲慼哭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