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即事一路從他的額頭到臉頰、喉結、鎖骨、胸膛、腹部、大腿小腿全部上下清洗一番,眸子一抬,淚水從眼眶滾出砸在溫其言的眼瞼上,唐即事痛苦閉眼將他全身都吻別。
替他擦洗好,自己也粗略清洗傷口,繼續揹著他一路東去往行州城。
路上他迎著旭日,只道了一句:“生同衾,死同xue。”
唐即事不明就裡,不知他緣何如此決絕,毅然選擇死亡。然而,他唯一清楚的是,在自己那冰冷的身軀之中,安放著一顆本不應與之匹配的活人心髒。那是一顆充滿靈魂與思想的善良之心,卻被永遠禁錮在冰冷的器皿之中,竭力想要沖破奈米材料的電線網路,渴望成為一個有溫度的活人,站立在他的面前。
再極致完美,一比一複刻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輸給肉眼凡胎的庸人罷了。
出了郊外林子口,走了百米外,阡陌交通,又遇山林一大山坡亂葬崗。
唐即事木訥抬頭揹著死去的溫其言往亂葬崗裡爬去。
屍體腐臭味飄蕩在空氣中,烏鴉“嘎嘎——”聚堆爭食,地上坑坑窪窪,迷霧漸濃,二人身影隱匿於濃霧中。
……
四月驟然消逝,江南行州五月開頭迎來一場無盡的綿柔雨。
蘭書亦拿到晶片第一時間找雪深博士解密,並為手下放假,一邊嘗試試複制複製上千份,一邊尋找回2999年的法子。
唐即事被找到之際,已經是二十天後,裴思衡和時雲起挖開溫其言旁邊的墳墓,他整個人安靜得睡在土裡,裴思衡和時雲起一人為其撐著傘,一人揹著周身汙泥尚有一息尚存踩著濕滑的青石板回了茶樓。
整個夏天,煙雨朦朧,唐即事臥床不起,反複咳血懺悔,昏了醒醒了昏,江為止的銀針紮亂上百根,他身體仍舊不見氣色,反而日漸消瘦,進食原本還能喝幾勺粥吊著,現在只能靠一勺水吊著殘命。
“江叔,掌櫃的怎麼會這樣!”
眾人圍在消瘦沉睡的唐即事榻邊,時雲起擔憂道。
江叔搖搖頭,負手收了銀針起身道:“心病難醫。”
裴思衡實在氣憤:“問他,他也只是說阿言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眾人沉默了。
江為止嘆了口氣:“看造化吧,我會努力吊著他一口氣,能不能過掉這關只能靠他自己哈。”
話畢,江為止拿起藥箱推門去熬藥了。
林蒹和遲枸枸也跟著出去。
時雲起拍了拍裴思衡肩膀得:“我去廚房幫江叔熬藥,你守著他。”
“去吧。”
裴思衡替他掖好被子,坐在榻邊倒了一盞水,轉身扶他起身,枕頭放靠在他身後,溫熱的熱氣噴灑於他唇間,他眉目間暈染開苦澀,耷拉著眼皮,無力低吟:“殺了......殺了我。”
裴思衡沒聽清,將水放在桌上,耳朵靠近他:”你說什麼。“
唐即事在他懷裡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唇色蒼白幹裂,”殺了我!“
他受不了這樣的煎熬了,為什麼同樣的事總是要在春末重蹈覆轍。
他不配得到懺悔,更不配得到他們的原諒。
裴思衡聽後,心也跟著痛了起來,忍著流淚的沖動道:“放過自己吧!不怪你,生死由命,你弟弟和阿言只是不幸被選中。”
唐即事淚水無聲從臉頰滑落,五髒六腑撕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