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聖誕 霍眉沉吟片刻,謝過他,洗澡……
霍眉沉吟片刻, 謝過他,洗澡上床了。何炳翀依舊不睡這邊。
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叫林傑陪著去深水埗買鞋子,搶在上課之前回來了。誠如其言, 只有幾個地攤、幾家小店有賣的, 款式雖不多, 繡工卻精緻。霍眉差點想帶一個老婆婆回去做自己的老師, 但真這麼做, 就陷入窮人思維了。過去是沒有錢,現在有了錢, 便有了用錢去換取人工酬勞的意識, 時間反倒變成了更珍貴的。有閑暇時間,她寧願讀幾本書、泡泡澡,也不願費工夫親自繡花了。
哎,資本不在自己身上, 就是萬惡的資本主義。資本在自己身上......就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她沒想好這件事, 先趕回去上課。
沒過幾日,就到了聖誕節, 摩根的學校也放小長假了。早上一家人去了教堂參加彌撒, 盡管老太太信佛,程蕙琴信伽藍菩薩,摩根信德先生和賽先生,何炳翀和霍眉什麼都不信, 他們還是去湊了個熱鬧。氛圍都到這裡了,家家都去呢。何公館唯一信基督教的寶鸞要回家探親,卻來不了。
說起來,她一個傭人, 怎麼還信了個這麼洋氣的教?她問程蕙琴,程蕙琴答道:“她家裡過去還不錯呢,她爸爸抽大煙,把錢抽光了。她沒得法子,只能退學出來找工作。”
霍眉向來對有知識的人抱敬畏之心,這下子,對她的侍女也抱起敬畏之心了。寶鸞是下午回來的,替她搭配晚上去吃飯的衣服——何炳翀的二哥,何炳堃,邀請他們去吃晚飯。霍眉一邊化妝,一邊問:“你上過大學啊?”
“上過。”
“什麼大學?”
“香港就只有一所大學啊。”
啊,香港大學,某次她聽程蕙琴和何炳翀閑聊,似乎摩根都有可能考不上,夫妻倆只能花大價錢送她出國。霍眉又問:“讀得什麼專業?”
“國文。”
“你不是天天都在講國語嗎?為什麼還要專門學?是學寫詩嗎?”
“二太太,你再不換衣服要遲到了。”寶鸞把一條鈷藍色緞面電光裙鋪在床上,“你說你最喜歡的是這一條吧?外面套個黑色毛呢大衣就可以了,下面穿厚絲襪。你這腳露出來不好看,幸好這裙子是拖地的。”
霍眉走過去,細細撫摸裙子的面料——滑的、陰涼的,是脈脈的河從手心裡流走。電光裙怎麼就這麼美?像貓的眼睛,其中有光,並不外露,卻含蘊著,在你轉換角度看它時,光圈就一輪一輪地撥過來。又是吊帶,可以露出她雪白的胸脯和臂膀,裙面是有光澤的深色,面板是霧面的白。
哎呀,該多好看!
就在這時,貍花貓忽然閃現到裙子上,雖立刻被寶鸞捉住,一灘濕痕已然蔓延開來了。霍眉面無表情地接手,抓住它的腦袋,摁在那片尿裡。
貍花貓粗聲嚎叫起來,四爪亂揮,在她手腕上留下三道血淋淋的抓痕。霍眉換了隻手,直接用裙子抹了它滿身的尿,隨即捏著後頸提到後院,指著院裡的土道:“尿這裡,老子就說這一次。”一鬆手,貓彈射到地上,飛一般不見了身影。
回到樓上,寶鸞已經換了條裙子放床上,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吞吐半天,才道:“你沒把貓......怎麼樣吧?老爺很喜歡它們。”
“沒。”霍眉說出來自己學會的第一句廣東話,“冚家鏟!”
寶鸞剛給她沖洗了傷口、塗碘酒消毒,還沒來得及綁紗布,她就讓寶鸞別忙活了,然後舉著手臂找找程蕙琴去。程蕙琴看到驚叫一聲,“怎麼抓得這麼狠?你坐下,寶鸚,把紗布拿過來。”
接了紗布,往上塗了一點碘伏,在她面前蹲下——龐大如一頭母熊蹲下。剛把紗布敷在傷口上,霍眉就哆嗦了一下。程蕙琴忙不疊道:“可憐見的!什麼破貓,我待會兒就去跟老爺說,讓他攆了出門......”
摩根狐疑地探了個腦袋進來,“什麼趕貓走?我不同意。”
“你別在這兒晃,出去。”
“怎麼,二媽被貓抓了?只要不主動招惹貓,貓是不會抓你的。”
霍眉告狀道:“伊迪斯把我最喜歡的裙子尿髒了。”
“伊迪斯怎麼不尿我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