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外幾架機槍在轟後面的車。袍哥的防彈車就沒有這麼好的效果,車窗全碎了,玻璃崩了一地。只聽見有人探出頭來大喊大叫些什麼,那幾臺機槍才停了火,聯絡員跑出來認人。再想集火狙擊他們,車已經跑出了射程。
“帶槍了嗎?槍給我!”
範章驊瞥了一眼自己這側的後視鏡:押運車跟上了。他剛想說“沒有軍人會交出自己的配槍”,但覺得沒必要,這戲子不敢朝他開槍的。別說車正在橋上狂飆,這戲子就沒有殺人的膽量。更何況他被說得有點動心。
誰不想活?只是這戲子太過於想活,而他更關心押運車。
“老子在開車,自己摸!”
他特意降了點速,否則沒有車能追上。於是兩輛車迅速越過他們,還有兩輛守在後面,形成包抄之勢。押運車混在前面的車裡,一溜煙往前面的車群裡鑽。
席玉麟摸出手槍,朝著車門和車身的連線處——很長一條連線處,也不知道門鉸具體在哪個位置,隨意打了一槍。沒拉保險。抖抖索索地拉開,又打一槍。範章驊用餘光看到了他的動作,一縮脖子,子彈擦著他的頭頂飛過,燒掉一縷頭發。
“我——操!等會兒開了門再打,狹小空間裡打在金屬上會反彈!你個死沒文化的戲子——”
“把車往橋邊靠!”
範章驊估算著押運車的速度,開始緩緩踩剎車,“倒數十秒點火。”
席玉麟快緊張暈了,他探身拽下防水布,後面堆的滿滿當當全是炸藥,份量恨不得能把橋墩都給炸塌。他們點完火就開始跑,跑得贏嗎?
等一下......
“不要親手點火,用手雷引爆!”他喊著,將手中的手雷扔了過去。
範章驊勻出一隻手來接住。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信任可言,但互換了打算用來取對方性命的武器。
“三,”範章驊喊道,用握了手榴彈那隻手的肘部按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搖下窗戶,讓炸藥的威力發揮到最大,“二,一!”
席玉麟踢開車門,也看清了兩個門鉸的位置,砰砰打斷。於此同時,範章驊從駕駛位上翻過來,在他舉著車門落地的瞬間鑽到他身後。
空車仍保持著速度向前滑去,範章驊拔開手雷,往空蕩蕩的門裡擲去。
因為太奮力,他的手臂伸出了“盾”的保護範圍,一顆子彈穿入大臂中部,帶著大半條胳膊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
席玉麟雙手舉著沉重的車門,一點兒也不顧著他,連連往後退。範章驊不得不咬牙切齒地貓著腰跟上,越過天塹般的最後一段距離。
最前面兩輛車似乎發現了不對勁,沒理他們,加速向前追去,盡管押韻車已經到了對岸。而剩下人全跑到橋邊,舉起步槍。
向後跳。
實際上兩秒都不到,但對時間的感知無限拉長,長到他很絕望;手裡的車門又巨震不止,他快拿不動了。
黑洞洞的槍口在花玻璃的小框裡冒煙,然後紅光從所有人背後升起,像是被長橋托起的一輪太陽。
轟——
排山倒海的氣浪四下推開。世界陡然失去聲響,車輛安靜地粉碎,橋體安靜地坍塌,他們安靜地被摁入漆黑的河流深處。
席玉麟感覺胸前一悶,吐出一口鮮血,無數氣泡裹挾著那縷紅色向上浮去。河水很黑,但氣泡裡包著銀閃閃的光澤,像幻夢裡的場景。
他在扔掉車門的同時,撈住了範章驊。
兩人被急勁的水流往下游沖,近十秒的時間內,做不出任何反抗,像餃子一樣在旋轉翻滾。隨即陡峭的河道彙入平潭,水速放緩,席玉麟拽著人往上浮去,總算是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氣。
岸邊有個小村莊,應該都是漁家,在黑燈瞎火中陷入靜謐夢鄉。沿河木樁上拴了七八片竹筏,他努力向那邊劃,但只有一隻手能騰出來,撲騰了好一會兒。快精疲力盡的時候總算爬了上去,把範章驊也拖上來。
那隻斷臂仍淅瀝不停。範章驊的嘴唇毫無血色,不知道在水中失了多少血。
他一把將範章驊的上衣薅下來,扯了三次,襯衣材質太好,沒扯破。兩人對視幾秒,他脫下自己的褂子,輕而易舉地撕成布條往斷臂上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