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之卻是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道:“不過,出了這些事,死了這麼多人,終歸得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張定鋒瞟了一眼張輔之,心想:鋪墊了這麼多,總算進入正題了,我看在這件事上,就算張輔之你為了自己,也不會違背之前的約定吧?
眾人點頭之後,張輔之又看向傅國棟:“大帥,您覺得呢?”
傅國棟道:“當然,必須得給百姓一個交代。”
張輔之點頭:“那就好,恕我直言,我已經派人查清楚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您身邊的參謀軍師,人稱那個什麼單睛花狐的蔡千青呀。”
傅國棟渾身一震,面露驚訝,雖然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但也無法掩飾,因為這一切太突然了,他完全沒料到今日的鴻門宴並不是針對自己,而是衝著蔡千青去的。
但是,指認蔡千青是罪魁禍首,太勉強了吧?
傅國棟決定不露聲色,只是看著張輔之,聽他下面要說什麼。
張輔之一臉遺憾:“原本老夫也認為蔡千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在上海的名聲我也早有耳聞,但是綜合各方情報和線索,都能證明蔡千青的確是亂黨的奸細,被派來為害甬城的。”
亂黨?亂黨指的是哪股勢力?是東北王張作霖,還是五省聯軍司令孫傳芳?亦或者說的是廣州的革命黨?
張輔之沒有明說,他故意沒有明說。
在張輔之看向張定鋒的時候,張定鋒只是微微點頭表示確認,因為他很清楚,此時他說什麼,在將來都會變成張輔之手中的把柄。
這隻老狐狸,說了個“亂黨”,想引自己按照之前的說辭栽贓給孫傳芳,如若革命軍北伐失利,張輔之就可以拿著此事在孫傳芳面前構陷陳伯忠,而反之,如若五省聯軍失敗,他這是大功一件。
所以,他這麼做,無論將來時局如何,自己都不吃虧。
此舉的確符合他商人本色,不愧是甬城三大家之首。
傅國棟此時也明白了,鴻門宴其實也針對自己,但只是沒有那麼明顯而已,因為栽贓蔡千青不就是為了削弱自己的力量嗎?
手下少一個得力謀士,將來又如何應對鋪天蓋地的難題?他也明白了,原來上次蔡千青對陣甬城三大家的時候,張輔之並未表態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所佈的局還未真正開始。
而現如今,有沒有證據證明蔡千青是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坐在桌旁的這些可以左右甬城命運的人,是不是願意相信蔡千青就是那個人。
當然,這也是給傅國棟一個臺階下,還是張輔之給陳伯忠的緩兵之計。
張輔之把這個面子丟擲來之後,張定鋒已經代表陳伯忠,穩穩接住,那麼自己呢?我應該怎麼辦?傅國棟很是為難,因為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答覆。
如果他據理力爭,只有兩個下場,要不命喪當場,要不離開張府後橫屍街頭。只要他死了,拿下蔡千青更容易了,完全可以再次栽贓殺害他的兇手就是蔡千青。
因為蔡千青在當初踏進甬城,見到傅國棟的第一面,就明確表示出他要兵權。
蔡先生,為了避戰,為了百姓,這口黑鍋你就背了吧。傅國棟心中這麼想到,不過,我一定會想盡辦法保你性命。
傅國棟臉色一變,也是滿臉遺憾,故作惋惜:“其實,我也早有察覺,沒想到真的如此,是我太糊塗……”
此話一出,張定鋒笑了,他知道,胡深佈下的第二個大局畫上了圓滿的句號,他們贏了,而且贏得非常漂亮。
張輔之起身,高舉酒杯,在座其他人也起身舉杯。
張輔之道:“為了甬城,為了百姓!”
說完,張輔之與眾人一起默契地仰頭喝盡杯中酒。
從那天起,張培安落下了一個病,當他聽到有人說“為了百姓”這四個字時,都會噁心反胃。
因為那幾個字在他聽來,僅僅只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意思。
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沒有天理呀?我留學多年又是為何呀?內心無比掙扎的張培安嚥下那口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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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甬城外亂墳崗。
打扮成收屍者的辛廣運、柳落渠和伍四合三人拉下自己的口罩,看著眼前那個新挖的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