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我辦不到。」
「那怎麼……?」
「做好準備,伯寧。恐怕接下來的話題非常敏感。」
他的神情捉摸不定。佈雷納寧本能地後退半步,腦海中浮現出種種可怕的幻想。但一個心跳的時間過後,沒人撲過來抓住他,也沒有箭矢貫穿他的四肢……什麼也沒發生。只有該死的傭兵坐在桌子邊,若無其事地眨眨眼睛。
伯寧有種被戲弄的感覺:「既然你沒投敵,就別和我繞彎子!你殺了他?還是達成了協議?快說。」
「不這麼幹,怎麼讓你打起警惕?」辛告訴他實情:「我在報社附近甩掉了夜鶯,然而很快又有人追上來。我想追蹤者並非同一人。」
伯寧皺眉:「兩個人?」
辛點點頭:「最少兩人。都是神秘生物,點火的那種。」
不對。佈雷納寧心想。太不對勁。一兩個跟蹤者不算什麼,但神秘者……也許盯上他們的並非單純的冒險者,而是個能驅使多個神秘生物的組織。他能想到的符合條件的敵人只有一個。
辛繼續說道:「於是我迅速離開了據點,再度出現在夜鶯的視野,將他們引到別處。但這拖延不了多久。」他瞥一眼伯寧,「據我的經驗判斷,只怕冒險者同行中沒這樣的專業人士。」
佈雷納寧的臉色難看起來。他簡直想象不到有什麼冒險者能跟蹤辛,這諾克斯傭兵才是真正的夜鶯專家。此刻,唯有一個答案符合條件。「……惡魔獵手。」
「就是這樣。」傭兵同意。
「該死,他們是知道你的位置,才能緊咬不放!鐵爪城偵測站,還有教會的神術基盤,這些都能捕捉到我們的神秘痕跡。」即便是辛,面對這二者恐怕也
無能為力。
佈雷納寧煩躁地抓住頭髮,頭皮傳來刺痛。這絲毫沒能減輕他的壓力。情況越來越混亂。「諸神在上,你幹了什麼?」他質問。
「我的回答也是"沒有"。老天,我又不是你的同胞。」傭兵做個手勢。「別擔心,獵手追蹤我來到這兒時,你正好到短笛街買票。無論如何,我不是無名者,即便露面,獵手能把我怎麼樣?」
我看可不是這麼回事。佈雷納寧心想。為了打聽情報,許多冒險者都知曉辛有個同伴。如果搜查時這位同伴沒露面,衛隊騎士一定十分好奇他的去向。
「……既然黑旗港的事沒洩露,神官怎麼會盯上我們?」辛續道。
「這跟黑旗港有什麼關係?」伯寧揮揮手,「我進城後一直都在遮掩火種!決不會暴露身份。」
「問題在於,火種可以偽裝,能力卻很難。想想看,伯寧,如果安排公爵替身的人發現,冒險者中流傳著黑旗港的真相,竟有人識破了他的計謀,你覺得他會怎麼想?」
佈雷納寧僵住了。他這才想起來,讓他們看穿替身的並非傭兵的才能或敵人的疏忽,而是依靠他的無名者火種!如今鐵爪城到處是眼線:王國貴族暫且不提,光輝議會、寂靜學派,甚至是拜恩人都不會缺席。倘若有人注意到這點、且對無名者有所瞭解,買賣公爵的情報無異於自報家門。
他不禁驚出一頭冷汗。還好我沒擅自行事。
「當然,這只是種可能性。不過,既然秘密很安全,那原因定是出在了其他地方。」辛將桌面上的紙張燒燬,「往好處想,可能有其他無名者得罪了王黨,或乾脆後者在城裡發現了某個結社的據點。此事根本與我們無關。」
是麼?一場驚險的巧合?這樣想可以令佈雷納寧感到些許安慰,但他早就過了只會指望的年齡。他可不敢將性命做賭注,壓在宮廷騎士與獵手帶來的「巧合」上。
然而,『萬用質素』的效果同樣無可置疑。在加入諾克斯傭兵團前,他一直是這樣潛入城市。「還能有什麼破綻?」
「這得你自己思考。我在想黑旗港的事:如果諾曼公爵安排了替身,為什麼還要傳出自己假死的訊息?」
佈雷納寧的思緒一團漿糊。「諸神才知道!也許他在施展陰謀詭計,為了黨爭之類的。」
「諾曼死了,王黨正追查兇手。伊斯特爾王子下令全城搜捕,務必要捉拿刺客。他的新任首相維爾貢·託斯林不免有嫌疑在身,然而神官卻與宮廷騎士一同行動……需要我解釋新首相兼新主教與王黨的矛盾嗎?」
伯寧並不是傻瓜。「這裡面有寂靜學派的手筆?」
「不如算上他們。這關頭,憑我們調查到的東西很難判斷局勢。這是階層的問題,不是個人能力所決定的。」
佈雷納寧很想立刻離開鐵爪城。他很早之前就這麼想過了。這念頭頻繁出現,隨之而來的是各類意外事故和種種突***況,當然,他不會否認傭兵的能耐。然而仔細想想,我獨自前往四葉城的路上可沒這麼多波折……
「總而言之,眼下沒法確定神官追蹤我們的目的,但也不能全無應對。」他陷入回憶時,同行的傭兵已收拾好手尾。「我們最好立即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