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也不要緊。”見鬼,根本原因是我們只記得大占星師的稱號,很少提及名字。“反正你也沒有當面稱呼的機會。”阿加莎站起身:“把信給我。恐怕這次我非走不可。”
蔬菜警長無可奈何,只好將揉皺的紙遞回去。他的神情裡有種憐憫。
阿加莎受不了了。“我也不願意走,長官。那次去霧之城聖卡洛斯只是意外。”差點送命的意外……“我又不是主要角色。說實在的,你的眼神像在看絕症患者。”
“充滿同情?”
“顯然。”
“那不是給你,是給我自己。你是聰明人,阿加莎,用不著我這樣的無能之輩憐憫。”這傢伙倒也有數。麥肯·約翰尼邁開他的胡蘿蔔似的兩條腿,搖晃著坐回警長的座位。“你走了,誰來可憐我?這下可好,我連結案的報告都沒了。”
阿加莎無言以對。好像全治安局只有我能結案似的。誇張做戲也該有個限度,但麥肯此人……他的悲痛八成不是演出來的。
“那麼。”她掏出鑰匙,“我把上次的報告拿走了?”
約翰尼警長抬起頭。“給我放下!在你回來前,休想再……嘿!”
阿加莎迅速將鑰匙捅進鎖孔,咔嚓扭開金屬。一大堆檔案袋擺在架子上,她抽出最上方未密封的那份,瞧也不瞧塞進衣服,接著起身衝出房間。
等她逃出治安局,還能聽見麥肯警長“站住!”的尖叫。不過顯然,所有人都和她一樣裝作沒聽到。
但這點兒亂子竟然傳進了大占星師的耳朵裡,是阿加莎未及預料的。直到如約登上遠光之港的穿梭站點、命運女巫隨口調侃時,她才發覺問題。
“想必他擔心你一去不回,波洛女士。”
“這有什麼可擔心?我是去霍科林,不是聖卡洛斯。”前者可謂重鎮,而後者不過是邊境。難道高塔內部有別的風聲?阿加莎狐疑地皺眉。麥肯警長只是凡人,論內部渠道遠不如她這個克洛伊塔的畢業學徒,沒可能大占星師才知道的訊息,會先傳進他的耳朵。
“最近聖卡洛斯或許更安全。”女巫回答,“霍科林出現了班西女妖。”
原來如此。“亡靈。”
“有人聲稱瞧見她們的影子。”地面上的魔紋在閃爍。根據路程長短,矩梯耗費的時間會有區別。去往霍科林的隊伍並非寥寥數人,但海倫點名要和“布魯姆諾特的偵探女王”同行。
這下她明白,“命運女巫”閣下是要和她討論案件了:“我想既然勞動了閣下和幾位客人,想必這是真事,不止聲稱。”
“對。拉森認定,班西的出現是種預兆。”
“我對預兆一竅不通。”她承認,“但凡人觀察到的預兆未必是奧托賜予。”
“你很有想法,阿加莎小姐。”海倫微笑。“很可能有人捏造預言。我同意這點。最近天文室忙於其他事務,而我只能負責驅逐班西女妖。至於她們出現在霍科林的真正原因,我希望你到時候能給我解釋。”
其他事務?阿加莎半信半疑。如今天文室是高塔最不受歡迎的地方,教授拉森召集了每位能工作的占星師,要求他們加班到凌晨時分。從霜月開始,治安局向事務司申請占星師協助破案的請求被統統駁回,只能灰頭土臉地滿街亂逛。
布魯姆諾特治安局的能力不足完全可以理解,她心想,我們已經習慣接受占星術和預言的幫助了。一旦獨立處理案件,問題就立刻體現了出來。
此刻正是鍛鍊下屬的好時機。不過雖然阿加莎樂於見到同事們提升自我,但對天文室加班加點的目的,她同樣感到非常好奇。
但不必立刻點破疑團。“這是我的工作。”她回答。
“相信你能完成任務。”命運女巫點點頭,“你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浮雲之都的偵探女王。”
她開始喜歡這位天文室閣下了。麥肯·約翰尼警長那種遲鈍傢伙遍地都是,大占星師可不同。阿加莎觀察所有同行者,發現海倫閣下的思維相當敏捷,言談舉止也極為優雅。
當然,這份優雅在她看來會降低效率,但對海倫本人來說,這只是由身份地位、家庭教育和個人修養帶來的附加品。說到底,諾克斯的公主不用像阿加莎一樣爭分奪秒破案子。
其他人遠沒有命運女巫可靠。抵達霍科林時,阿加莎看見了許多熟面孔。一頭金髮、背弓的獅人無疑是羅瑪·佩內洛普,在尤利爾成為白之使的學徒前,此人是高塔最有後臺的關係戶。如果關於她的傳聞有小半是真,那這孩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阿加莎考慮在工作時,儘量將每一件事務都繞過她。但在某種意義上,羅瑪小姐比尤利爾更容易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