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爵士的口型在說「沒東西」。
這時候,再把所見所聞當成幻覺,尤利爾就不配用靈視冒充占星師了。他將劍橫在前,就要去一探究竟。
……卻被突如其來的意外阻止。只一瞬間,噪音全部消失了。學徒劍上的人皮被夜風吹動,飄蕩起來。「這是你的旗幟?」某人問。
「不。我不是亡靈。」尤利爾下意識回答,轉頭向聲源,頓時心中一沉。來人無疑聽見了他這句嘲弄。這下壞了。
不死者領主如幽魂般現身。
一點火星燒起來,人皮冒出濃煙。尤利爾連忙丟開它。藍焰瞬息升騰,將這東西吞噬。黑騎士盯著灰盡,他周身不散的恐懼震懾隨沉默逐漸擴張,學徒屏住呼吸,我們的爵士大人則本能地膝蓋一軟。
夜焰最為平靜。「黑騎士。」他說。
「‘夜燈,閣下。」黑騎士則報以居高臨下的譏諷。聖堂黑暗,唯有西塔是此地的光源。
「你來得實在太快。那些貴族怎樣了?」
「還能怎樣?」
答桉是明擺著的。領主帶來死亡的森森寒意,布倫肯等人的下場……尤利爾想象成真,不禁打個冷戰。
「我以為屠殺是最後手段。換作其他任何人,拉梅塔,安利尼甚至懷特海德,都不可能把人殺光。不論如何,他們是國王的人。」夜焰認命地嘆息,「我們都不瞭解你。」
「你的主審官還活著。恰好,你們還都認得她。」
學徒認得秘密結社的成員屈指可數,但主審官?雖然與印象違和,但只有神秘生物能擔此任。他一下子明白黑騎士指的是誰。
尤利爾心跳加速,此刻在夜焰閣下面前,卻不敢提希塔裡安的名字。「她在哪兒?」
「你想見她,作為高塔信使?」
學徒張口結舌。在夢中我們能暢所欲言,但如今戰事已起,我要和她說什麼呢?
「我想……我想幫她。」
黑騎士靜靜地打量他。「怎麼做?」
尤利爾很快意識到其中含義。怎麼做。他心想。一陣劇烈的不安在腹中翻攪,學徒渾身難受。我想怎麼做?我能怎麼做?希塔裡安和蒂卡波,她
們都是他的朋友。人們會以為我在做錯事……
希塔裡安會恨我。「我不懂談判,大人。」尤利爾深吸口氣,「若要安全離開,我該付出什麼?」
不死者領主沒有直接回答。他偏過頭,瞥一眼學徒的同伴。「夜焰」如遇狂風,眨眼消散縮小,變作一點兒焰苗,鑽進瓶子。如果他要殺死「夜焰」,我不可能救得下來。
但黑騎士將它丟給瑞恩。「滾吧。」他命令。
這意味著,此地除尤利爾之外的兩個人能夠安全離開王宮。瑞恩顫抖著領受恩典,神情介於驚恐和敬畏之間。「是,大人。」….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死者領主用他火焰般的雙眼審視學徒:「高塔派你來刺探我們?」
「不,大人。不。」尤利爾回答,「我是出於自己的意志站在這裡的。」
「命運施加給凡人的影響,在無聲無息間就能操縱你。」
「我的使命業已結束。諸神要我為女神的信條而戰,如今修士們痛恨我,卻也會畏懼安託羅斯的事件重演。」學徒漸漸平靜下來,「這我要感謝你,大人。」
「你根本不懂,尤利爾。只要蒼穹之塔存在一天,人們就沒有自由意志可言。」
簡直聳人聽聞。但尤利爾想起黑城的遭遇,難免也心生遲疑。白夜戰爭時,「命運女巫」給他手段防身,遮掩住神秘行蹤,他卻沒能用上。而後來在幽靈公館的閣樓裡,他不得不燒掉卡片以吸引法則巫師夏妮亞的注意,好讓守誓者聯盟的朋友們得空舉行儀式。
但就是這一舉動,使他在黑城的歷史迷霧中找到了當年的一角真相。其中的巧合難以解釋,彷彿命運的安排。「命運女巫」……
海倫閣下決不會這麼做。她相當於是羅瑪的養母,對我們心懷善意。說到底,尤利爾心想,她送出卡片的緣由不就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