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最後,他們都精疲力盡。琪麗從廢墟下找回了她的飛刀,一把折斷,三把完好。她拿著它們,打量亞瑟。他一動也不敢動。
“下地獄去,叛徒。”她說,但沒有動作。
“我不是叛徒。”
“你最好不是。渡鴉團完了,布倫肯找上了‘布人’,他們達成了新合同。”刀尖在他眼前劃過,琪麗微微一笑。“你上了一艘馬上要沉的船,亞瑟。”
他察覺到了什麼,但不敢相信。“而你不要我上去。為什麼?奧德……”
“他不是你。”她輕輕一推,將男孩推倒在地。“沒你這麼蠢。”但她另一隻手撕開他的衣服。亞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眼睛。
飛刀在指間旋轉,被她丟到坍塌的桌子,在表面一彈,沒刺進去。琪麗瞥一眼刀刃,“害我要重新磨。”
亞瑟抓住她的手。又瘦又小,粗糙且佈滿傷痕,但這是琪麗的手。他沒想過會重新握住它們,此刻感受著對面傳來的溫度,他的心臟一陣戰慄。“別到莊園去,求你。”
“父親不會允許。你以為他是在勸阻我嗎?我沒得選。”
“被趕走而已。沒什麼。”
琪麗哭笑不得。“你什麼也不懂。我就知道。父親不會放任何人走,明白嗎?但他害怕那個人。”
亞瑟迷惑不解:“誰?”
“挾持你的那個人。他可以在一分鐘內殺光妙手團的所有人,把人像果子一樣串在矛上。”琪麗豎起一根木條,“據說他在拜恩外發動過對蓋亞教會的戰爭,還去聖地安託羅斯大開殺戒。漁夫正是害怕他,才會放過你。”
亞瑟簡直像在聽天方夜譚。他只以為尤利爾是個神官,還是蓋亞教徒。想到對方曾把人變成燒烤串,亞瑟不禁渾身發涼。“可他看起來……”
“沒那麼殘忍?”
“反正我不覺得。”
“隨便你。不管怎樣,在他手下比渡鴉團強。獨臂也許會在意手下,就像保護這兩個小姑娘,但如今他和渡鴉團是自身難保了。”琪麗穿著一件夾克,為了不撕毀它,她將它從頭頂拽出去。伸直手臂時,淤青痛得她一縮。“別杵在那裡看戲!快來幫我。”
“見鬼,要在這兒?”
“怎麼,難道你起不來?”她終於脫掉夾克,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快點,過後我會給你一刀。”
她已渾身赤裸,腳趾因寒冷而蜷縮,臉上卻帶著微笑。是那種狡黠的笑容,好像從某人處佔了便宜。此刻正如他多年以來夢中的情景。她環住他的肩頸,嘴唇貼在他耳邊。
亞瑟伸出手,交疊著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他們感受著彼此的體溫,許久沒有動作。也許就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們離開這兒吧,琪麗。”最後他說。
“別做夢了。父親能找到我們。”
“不是像奧德那樣。我是說,離開拜恩。”
她忽然抓緊他的肩膀,指甲撓出血印。“什麼?”
“離開拜恩。”
“你有辦法嗎?去找尤利爾,指望他大發慈悲?”
亞瑟答不上來。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在他心中充滿對她的愛戀和慾望時能夠滿足他的想法,無所謂實現。至於尤利爾……若說他在妙手團的日子裡學會了什麼,那就是不要對別人抱有期望。
“別蠢了。”琪麗把他的頭摁在胸口,幾乎撞到肋骨。她又瘦又蒼白,力氣卻大,亞瑟的鼻子更痛了。“就算能逃走,拜恩之外又有什麼?獵手會把我們燒死,比維維奇莊園更危險。說到底,我只是去偷東西而已。”
矩梯怎麼偷?亞瑟無法想象。他素來覺得自己想象力豐富,喜歡想象風的流動和變化,彷彿它們是他的雙手。後來他獲得了無名者的天賦,但尤利爾卻告訴他,引起神秘的不是他的手,而是靈魂火種。此前在妙手團,漁夫沒告訴過他風的來源,更別提教導。琪麗和六指,他們也不明白自己天賦的真相。如今漁夫卻要琪麗去偷矩梯……
這時候,他腦海中突然間抓到了什麼。“矩梯。”
“什麼?”琪麗沒聽清。
“我們去維維奇莊園。”亞瑟將她橫抱起來,琪麗趕忙抄起夾克,另一隻手抓住他的大臂。
“你也去?”
“當然。”他用風吹開兩人頭臉上的稻草。“我藏得更好了,連你也找不到,就沒人能發現我。我們一起去,然後逃離拜恩,永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