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霜巨人沒可能這麼老實,帕爾蘇爾看出他已經死了。而騎士一動不動,腳下血流成河。他本人則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沉思狀態。她用腳趾抓住鞋底,輕輕接近他。
距離不足四碼時,帕爾蘇爾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抽出刀。這是蘇萊給她防身的武器,對方似乎察覺帕爾蘇爾要去做某些危險的事。她猜得沒錯。等來到喬伊背後,帕爾蘇爾舉起刀,猛刺向他的脖子。
但騎士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帕爾蘇爾竭力掙扎,喬伊擰下刀子,試圖將她雙臂扭在一起。撕扯中,她的手掌被割開,騎士的舊傷再度崩裂,他們呼吸產生的水霧與血腥氣在洞內中升騰,於冰壁上緩緩凝結。她聽見他悶哼一聲。
一道裂口橫貫騎士的胸前,血如泉湧。“痛嗎?”她從喉嚨伸出擠出這個詞,然後笑起來。笑意教她差點鬆勁,但情緒沒法剋制。帕爾蘇爾哈哈大笑,徹底鬆開手。
喬伊深吸口氣,按住她的手。“快閉嘴。”他接著踢她膝蓋,迫使她跪在地上。帕爾蘇爾只能看見喬伊被冰磚反射的倒影。就算他現在選擇報復,我也沒法反抗。她之所以襲擊他就是為了那一刻。
但騎士停了手,似乎在看到她時恢復了冷靜。他的反應教帕爾蘇爾吃了一驚。這下有的瞧了。
“誰來了?”他問。
“伯納爾德·斯特林。”
“他對你說了什麼?”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帶來死亡通牒。”根本用不著。“你要代勞嗎?”
“這可說不準。”話雖如此,喬伊一動也沒動。“你答應了?”
他的手腕貼在她的臉上,觸感又溼又冷。透過面板,帕爾蘇爾能感覺到他血管中湧動的恐懼。在被聖瓦羅蘭流放前,她也每日生活在恐懼之中。恐懼乃背叛者的專屬。
但那也是過去。過去再不能影響她。“若你有膽子爬上來,會瞧見我是怎麼對待敵人的。那本來是給你的示範。”但爬上來瞧的是蘇萊。帕爾蘇爾不打算和女巫交流,她從沒這麼想過。
“你這半吊子在教我?”
你壓根不敢對他動手。“沒有神恩,你對他的影子束手無策。”
騎士頓住了:“影子?”
“是聖堂巫師的傑作。至於來源……他有許多藏在你身上的手段,我想你知道這點。要對付影子,非得把主人支走不可。”帕爾蘇爾垂下頭,把臉貼在騎士的倒影上。“關於巫術,你做不了主,是這麼回事吧?”
騎士沒法否認,於是不快地鬆開手。“笑什麼?閉嘴。”
“這我可做不到,看你倒黴我很高興。”帕爾蘇爾坐在冰面上,身旁的血泊已經凝固。“幹嘛停手?你懷疑我,卻又選擇我。告訴我原因罷。”
他向來不會對某人有問必答。“你不想活了?”
“當然不。太多人想要我的腦袋,讓他們稱心不是我的風格。關鍵在於形式。他們想殺我,是想讓我沉默,讓我靜止,讓我失去對他們的威脅……但換你不同。”
喬伊邊聽邊皺眉。“形式?說清楚些。”
“簡單來說,就是神秘儀式。”帕爾蘇爾靠近他,“完成儀式,一切就能扭轉。我們會迎來新生活。”
“那你早死在莫爾圖斯了。”顯然,他不太相信。“改變現狀沒必要那麼麻煩。”喬伊指出,“遠離帝國也一樣。”
“我們走得夠遠了,你瞧他們放棄了沒有。”
“用腳趾頭想,原因也在你。”
“這麼說不講理,喬伊。”
“是誰要到南方?反正不是我。”騎士冷下臉。“你有你要的東西,儀式?你的神給你許諾?通通見鬼去!”他的聲音拔高,逐漸變作咆哮。“你要我來這鬼地方,你要我完成那狗屁儀式!希瑟和我有什麼關係?聖瓦羅蘭、奧雷尼亞和阿蘭沃,完全就是一鍋爛粥。我他媽不是廚子!”
“我想也是。”帕爾蘇爾回答,“可不論躲到哪兒,你沒法徹底消失。總有人會找來,總有舊事會敲你的門!一般人殺人尚且會被尋仇,別提我們。”她差不多要厭煩此類話題了。“你不想死,對不對?我知道你要什麼。你只是要活著,哪兒都一樣。”
騎士挑戰似的瞪她:“隨便你怎麼想。也許你可以找其他人動手,完成你的偉大儀式?”
“這時候你威脅我?”她感到自己被激怒了。不。這樣不行。帕爾蘇爾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鎮定下來。呵斥和命令不起作用,喬伊反而會和她對著幹……這點她早已領教。想要他服從,帕爾蘇爾得再尋方法。
她轉而提起另一樁事。“聽我說,蘇萊帶我去見他了。”
“誰?”
“瑪爾斯。他是頭一個被你襲擊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