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晨生眺望窗外,他特意挑了間窗臨長街的廂房,佈置不算好,也算不得太差。此時有夕陽斜斜落下,落下遠處黛青色山巒,瞬時間,如同沐浴光輝。
再遠處的矮山,已經看不真切,不止是被高大山巒擋去輪廓,而是那抹夕陽,如同花蕊,雖然華美,卻僅僅丁點鑲嵌罷了。
若是等到夕陽落盡,這世間一天的光彩,就應該是被盡數淹沒,萬家燈火燃起時,方才有點菸火氣。
不過鬧出這件令人惶恐的案件,這本該是溫馨的燈火,也該冷去幾分。這似乎是屍首的寒冷,侵染入夜的漫長,時刻提醒投店客人,不要早些歇息。
長街盡頭,有風起,不算寒冷凜冽的初秋,便有幾片綠葉被冷風吹起,卷的高高的,黑暗中胡亂望去,真就像一個巨人踏過長街。
冷風寒,也帶有幾許嗚咽,而後肆意拍打尚未合攏的屋門及視窗,左右搖晃,吱嘎作響。
冷風尋到一些空隙,便斷了尾巴鑽入屋內,試圖去打滅燃起的耀耀燈火,柳晨生覺著吹得有些不自在,隨手將視窗推上閉攏。
也不是刺骨寒風,卻讓這位超凡境的小高手,覺得發毛,甚至有些荒誕的毛骨悚然。夜方才走入人間,那塊黑色面紗,也方才披在廣袤無垠的山川大河。
夜不深,卻比之往常,要更加黑暗些許,那陣陰風使人不敢入眠,這黑漆漆的光線,似乎能將一盞明燈盡數吞沒,催促的人坐立不安。
隔壁廂房有竊竊私語聲,不是龍咀。那位清瘦劍客與柳晨生投店時,那間廂房早有歸屬,似乎是一對年輕男女,來這個洗劍池盛宴開眼,以後愛慕虛榮的吹噓,也好有些底氣。
龍咀在他們隔壁,他們似一道天墜,將柳晨生與龍咀阻隔開來,這間廂房最是廣大,比柳晨生的足足大出一倍,可謂是奢華極致。
號稱這家小客棧的上等廂房,其內盆栽瓜果,應有盡有,甚至有不少情調設施,最是符合這種熱戀男女。
他們竊竊私語,卻無疑是有顯擺嫌疑,生怕其餘房客,不知曉這客棧獨一份的奢華廂房,無人居住似的。
一男一女,估摸是賞星望月,故此,幾扇視窗,盡數大大開著,今夜哪兒有甚的月明星稀,不過是漆黑一片,無盡的空虛罷了。
柳晨生輾轉反側,一時間坐也坐不安穩,站立更顯得僵硬,至於裹被入眠,這個少年郎,向來沒有這等習慣,即便將燈火吹滅,他也是閉眼不睡,豈非是更加無趣。
外加這盞燭火,似滅非滅,每次臨近死亡,愣是保留有一絲生機,而後扭扭捏捏,又再次大明。
柳晨生將背後長匣放置下,解去束縛後,柳晨生盤膝落腳坐地,將崑崙劍疊放在膝蓋處,竟然是掐訣運轉佛門心法《金剛易經》。
少年郎極少在夜晚中吐息納氣,金剛易經屬陽性心法,當吸取純陽,而夜幕,顯然沒有甚的陽氣可言。故此每每天矇矇亮時,運轉二十四小周天最是再好不過。
柳晨生吐息納氣,二十四小周天,已然是運轉緩慢,若不細細感應,壓根如同未曾閉眼掐訣一般。
果然,夜幕中修行陽性心法,事倍功半,實在不是個事。柳晨生停下掐訣吐氣,整個人一躍而起,將那柄疊放的崑崙劍悍然拔出,修長劍身,以鋒芒掃過燭火。
說來也怪,那抹劍氣鋒芒過後,燭火的搖擺軌跡,緩緩停下,但終究不是如同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