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的百姓多半是遊牧民族,向來逐草溪而居。說來也怪,大寒氣候,冰天雪地,這兒哪來的肥沃草地?莫非與四季如春的白帝山一般,是個上蒼眷顧之地?
不由得使人感慨: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想來除去這些擇草溪而居,依借販賣羊群餬口得順民,想來也無人猜疑五指山中有這麼一隅之地。
那位老漢望向這位俏皮的女兒,不由得心中無奈,輕聲斥責一聲後,在帳門遙遙相呼,“敢問是行路的旅人?”。
雖已是老邁身軀,可嗓音尚是那般醇厚,中氣十足。這本是一塊凹陷的盆地,聲音迴盪,久久不息。
倒也是沒人心中腹誹這位老漢,若是五月天氣,此時尚能望見餘暉哩。家家戶戶忙著趕羊群入圈,只是聽聞這一聲呼喊,沒來由順目光望去。
漆黑一片,自然也就望不出個名堂。當即低聲輕笑,不知這位在族群中出名的菩薩心腸老漢,又是接待甚的妖魔鬼怪。
敢情是一戶和善的人家,看樣子今夜不必露宿寒風呼嘯中。柳晨生當今躬身作揖,全然不顧老漢瞧不瞧的見這禮節,少年郎終歸是行了的。
柳晨生笑答,“在下趕路,趁天色多貪了些路程,時值暮色,四下無野間客棧,還望老人家借宿一晚,在下有些銀兩做賠償,多有叨嘮,還望見諒。”
老漢走進幾步,模糊中見柳晨生躬身舉動,想來這位後生很是懂些禮節,並不是強人惡匪。當下喝去那幾條狺狺狂吠的狼犬,好叫周遭清淨下來。
誰知那俏皮女子嬌笑道,“你可千萬別陷進溪邊淤泥中,很臭的。”說罷,她還佯裝以柔荑纖指捏住秀鼻,一副嫌棄的態勢。
老漢著實是為這位女兒擔憂,在生人面前,何況是一位年輕兒郎,怎生如此不懂矜持。難怪被人調笑稱“瘋丫頭”。
柳晨生聽聞這位古靈精怪女子的忠告,只是笑而不語,而後徑直踏過所謂淤泥。柳晨生特意在腳跟加上幾分力道,卻也不見陷下。
溪邊淤泥自然算不上,頂多便是比之以往溼潤幾分。
遊牧民族居所多為搭建的帳篷,又稱遊牧包,想來是以外貌取名,倒也十分貼合。此種居所便於搭建,自然也便於拆卸。
老漢相邀進帳門,裡頭有席子鋪地,供人盤坐,一方矮桌,一方茶几。遊牧人家向來喜愛飲茶,多以酥油茶聞名。
老漢取來一壺傍晚時分適才擠出的羊奶,將柳晨生面前的瓷杯添滿,而後笑吟吟,“客人,這羊奶鮮著哩。”
遊牧人家好客,此說不假。獨特的生活習性,濃厚的民族風情,使其獨樹一幟。
老漢忙活後坐定,與柳晨生扯些家長裡短。無非是些雞毛蒜皮小事。
老漢姓石,族群中稱阿公。女子喚作石藝君,她面板水嫩,眼睛有靈,五官秀氣。很是符合青州風貌,沒半點風塵僕僕的疲態。
石藝君手肘擱置在矮桌上,以掌心托住下巴,好奇問道,“你是不是強人啊。”
柳晨生語塞,這位女子可真是口不擇言,尋常人家只做旁敲側擊,她可當真直截了當。
“自然不是。”柳晨生輕聲笑了笑。
石藝君若有所思,眼眸眨巴的飛快,“也是呢,前些次我見一位書生,很是儒雅謙卑,誰知是一個強人頭目哩。”
女子頓了頓,望向細細品茶的柳晨生,嘟噥道,“雖說你相貌過於兇悍,有些生人勿近的態勢。但談話還真是彬彬有禮。”
女子望著笑而不語的柳晨生,有些怨氣,指點道,“你這麼個粗獷的相貌,怎生談話如此軟弱,跟個女子似的。”
柳晨生忍住了,可一旁的石阿公沒忍住,又是輕聲斥責,多少是說些女子沒些女子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