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陳柯之間的雨幕已經高斯模糊到宛若上了層白霜，他只能看到那人的指尖在白霜上輕輕點了點，留下一個不規則的小圓點，溫柔的話音從那邊傳過來，霧一般呼啦散開——
“……在那裡。”
他順著那人指的方向偏頭一看，只見那個原本被女人拉著的小男孩長了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臉——
同福利院時的自己一模一樣。
楚歸棲瞳孔寸寸緊縮，呼吸都滯住了。
福利院的楚歸棲。
而身邊的女人，變成了殷時序。
“寶寶……回去後就不要發燒了，太難受了。”
“寶寶，別生氣，別難過，別討厭我……”
“別恨我。”
周邊的雨聲越來越大，聒噪得像一把鋸子割開他的頭顱，他好像站在一個百米瀑布下，又好像被淹沒進了大海裡，暴亂洶湧的水像保鮮膜一樣貼上他的口鼻，滅頂的窒息感中，楚歸棲想要幹嘔，嘴巴卻無論如何都張不開，胃部痙攣抽搐，強烈的嘔吐欲刺激得他身體搖搖欲墜，淚如雨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突兀的、與此場景極不適配的敲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急促又雜亂，面前沙沙如雪的沉重雨屏開始扭曲變色，周圍場景以夢境的形式逐漸崩碎坍塌。
“嘭”得一聲巨響，楚歸棲同時睜開了眼睛，他躺在酒店的床上，天花板上的白金吊燈映在微微泛紅眼中。
大門被從外面硬砸開了，幾個高大的apha進來推開臥房門後迅速自覺散到兩邊。
楚歸棲像木偶娃娃般被一個男人抱起摟在懷裡，柔軟的胳膊被溫熱的大手包裹住逐一檢查，他聽到那人欣喜下急切又有些擔憂的聲音——
“棲棲，有沒有傷到哪裡？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倚在那人懷裡，神色迷茫，抬頭看向對方的臉，還是記憶中的那般模樣，只不過多了幾分肉眼可見的憔悴。
“……爸爸。”他動了動唇。
殷時序終於舒了口氣，將臉頰貼上他的額頭輕蹭，緊緊握著他冷涼的手，“爸爸在這兒，沒事了，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楚歸棲被他抱起來，外面還在下雨，下人給他們嚴嚴實實地打著傘，直到上了車。
他回國了。
陳柯把他送回來了，並刻意放出了訊息給小叔叔。
殷時序摸著他的臉頰，親吻他的唇邊，“是我不好，沒看好你，以後我再也不忙工作了，就在家裡陪你，我們誰也不見了，誰也不見了……”
司機啟動車子，他坐在殷時序腿上，溫軟的身體被那人抱得很緊，望著車窗外淅瀝的雨水出神，喃喃道——
“小叔叔。”
那人掰過他的肩膀，直視著那雙總是在走神的眼睛，“棲棲，陳柯有沒有對你做什麼，有沒有傷害你？”
楚歸棲的眼睛又黑又大，裡面濕淋淋的，呆呆地回望著他，“沒有，我不開心，他就送我回來了。”
隨即他又反應過來什麼，慢吞吞道，“陳柯對我很好，他就是想帶我去他那裡玩幾天，他不是故意……”
你不要討厭陳柯，陳柯沒有什麼壞心思，你讓他繼續在我們家住，我們還是一家人……
殷時序捂住了他的嘴巴，隱在雨夜中的臉色冷了下來，語氣仍然輕柔，哄著他道，“我們不提他，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楚歸棲眨了眨眼，將腦袋倚在他的肩上，輕輕聞他身上的味道，那種冷淡又溫沉的氣息，帶著淡淡的煙草味，無論什麼時候都讓人特別安心。
他心裡卻空落落的，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虛浮著找不到依託的地方了，這種感覺讓他特別難受，就像一面鏡子裂了縫，怎麼拼都無法消抹掉那個痕跡，所有熟悉的都變得陌生了。
所以他試著抬起下頷，像記憶中那樣親了親男人的唇，舌尖輕舔對方的唇瓣，那人低下頭一手嵌住他的下巴，沉重的呼吸壓迫下來，舌尖纏卷進他小小的濡熱的口腔。
楚歸棲摟住殷時序的脖頸，微微側過的細瘦腰身也被男人一手握住，隔著衣衫包在手心裡摩挲。
司機聽到一些黏膩的動靜，忍不住往後視鏡看了一眼，看到那小孩被殷時序抱在懷裡親，軟嫩的大腿還夾著男人的手輕蹭，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方向盤險些打彎。
楚歸棲終於從接吻和緊致的擁抱裡得到一些安慰，閉上眼睛將臉頰貼到對方的臉側，鼻尖輕觸著那人的鼻尖，呼吸潮濕又紊亂，紅潤的唇微微張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