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地看向場中央。紮格正單膝跪地，幫小銀族調整護甲扣帶，動作細致得像在拆解炸彈。下午的火花塔能量為他銀紫色的輪廓鍍上金邊，竟顯出幾分神聖感。
”確實反常。”雷歐最終承認，”但...這不好嗎？”
賽羅沒有回答。他想起前天深夜發現紮格站在能量樹下，一片一片地數葉子；想起昨天早餐時紮格偷偷將食堂的餐巾折成複雜形狀塞進口袋；想起今早醒來看到紮格站在床邊，用一種近乎訣別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這些細小的異常像拼圖碎片在他腦海中旋轉，卻拼不出完整的圖案。唯一確定的是——有什麼重大的、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而紮格選擇獨自承擔。
”不好。”賽羅的聲音低沉得不像自己，”一點也不好。”
福利院的屋頂是紮格最喜歡的地方，從這裡能看到等離子火花塔的全貌，那永恆的光芒像燈塔般指引著光之國。深夜，當所有人都入睡後，他帶著一個金屬盒子來到這裡。
盒子裡裝著一週來收集的”碎片”——能量樹的葉子，訓練場的沙粒，食堂的餐巾折紙，科學局廢棄的電路板，甚至還有賽羅打鼾的錄音晶片。每一樣都平凡得可笑，每一樣都珍貴得讓他心痛。
紮格跪在屋頂最中央的瓦片前，小心地挖開一個小洞。他將金屬盒放入，卻沒有立即掩埋。夜光下，他開啟盒子最後檢查了一遍內容物，指尖輕輕撫過每件物品，彷彿在進行某種儀式。
”1999年零347天。”他對著盒子低語，”我會繼續收集，直到...”
話語消失在夜風中，紮格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團銀紫色的能量光沫濺在掌心，他盯著這團光芒看了很久，最終將它也放入盒中。
”這也是光之國的一部分。”他自言自語，”我的...一部分。”
當盒子被徹底埋好，瓦片恢複原狀後，紮格在埋藏點刻下一個微小的標記——來訪者文字中的”記憶”一詞。這個位置每天都會接受等離子火花塔最長時間的照射，理論上能儲存數十萬年。
”足夠久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遠處的陰影中，諾亞的虛影靜靜注視著這一切。神明沒有現身，沒有言語，只是將這一幕刻入時空的脈絡——一個註定消逝的戰士，在無人知曉的深夜裡，埋葬自己存在過的證明。
賽羅踹開紮格房門時，後者正在整理一堆資料卡。見有人闖入，紮格迅速用毯子蓋住了卡片，但賽羅還是瞥見了幾個熟悉的名字——包括他自己的。
”解釋一下。”賽羅的聲音因壓抑怒火而顫抖，”為什麼泰羅告訴我，你向他要了一縷斯特利姆光線樣本？為什麼雷歐說你詢問了77星雲的文化習俗？為什麼艾斯撞見你在資料室查閱所有人的戰鬥資料？”
紮格平靜地拉過椅子坐下：”研究需要。”
”放屁！”賽羅一把掀飛毯子，資料卡散落一地，”那這些呢？&039;致賽羅：關於頭鏢保養的七個建議&09;給泰羅的斯特利姆光線最佳化方案&09;雷歐與阿斯特拉的合體技分析&039;？”
紮格彎腰一張張撿起卡片，動作慢得令人抓狂：”只是...知識備份。”
”備份？”賽羅的聲音突然哽咽，”你他媽在準備遺物嗎？”
房間瞬間安靜得可怕。紮格的手指懸在半空，一片資料卡的邊緣割破了他的指尖，光之粒子緩緩滲出。
”看著我！”賽羅抓住紮格的肩膀強迫他抬頭，”到底發生了什麼？從80回來你就變得...變得...”
他找不到合適的詞彙。該怎麼形容這種改變？紮格依然強大，依然冷靜，但眼中多了某種讓賽羅心髒絞痛的東西——像是即將遠行的旅人，貪婪地銘記每一處風景。
”賽羅。”紮格終於開口，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你相信宇宙有盡頭嗎？”
”什麼？”
”熱力學第二定律說，一切終將歸於熱寂。”紮格望向窗外的星空，”所有文明，所有記憶，所有我們珍視的東西...最終都會消散。”
賽羅松開手，後退一步：”你大半夜跟我討論這個？”
紮格突然笑了，那笑容讓賽羅想起80廢墟上看到的極光——美麗卻轉瞬即逝：”我只是在想...如果明知結局無法改變，過程還重要嗎？”
”當然重要！”賽羅不假思索地吼道，”結局算個屁！重要的是我們一起戰鬥的每一秒！”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這正是一週前在觀星臺上他對紮格說過的話。
紮格的目光變得異常柔軟，他伸手輕輕擦過賽羅的臉頰，後者這才意識到自己流淚了。
”謝謝。”紮格說，簡單的兩個字卻重若千鈞，”這足夠了。”
賽羅想追問，想怒吼，想砸開紮格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但最終，他只是疲憊地坐在床邊，看著紮格將那些資料卡一一編號歸檔。
”不管你在計劃什麼...”賽羅低聲說，”別想甩開我，我們是搭檔，記得嗎？”
紮格背對著他整理卡片，肩膀的線條繃緊了一瞬：”記得。”
這個回答本該讓賽羅安心，卻不知為何讓他的心髒揪得更緊。窗外，等離子火花塔轉為夜模式的光芒，為兩個沉默的身影鍍上藍色光暈。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張標著”最終指令”的資料卡悄悄滑進了紮格的暗格，上面的接收人只有一個：賽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