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又過一週,秋意更濃了些,時衿特別喜歡雲淡風輕的季節,即使每天都要在久聲加班到十點鐘。
久聲來了幾個新人,都是蘇大外語系畢業的,紀檸手頭忙不過來,便把新人都交給時衿帶了。
學妹乖巧笨拙,笨拙又勤快,她常氣得無語凝噎,卻捨不得多罵一句,幾個人小姑娘因此很喜歡圍著她轉。
故時最初選在蔚遠大廈是因為經費不足,蔚遠在郊區,水電租金什麼的比城裡便宜一倍還多。現在工作室有了起色,顧箏弦手裡也攢下不少錢,早就惦記著把故時重新遷到時代大廈這邊了。
於是挑了個週末,和時衿一起去時代大廈挑戶型。
裝修時請了原來fpt的設計師團隊,風格和原來基本無二,就是把原來半透明的辦公室玻璃換成不透明的了,又給屋裡多放了幾盆綠植。
之前選蔚遠還有個旁的原因,久聲科技的大樓就在蔚遠旁邊。顧箏弦曾盼著能和時衿一起上下班,後來發現時衿的工作特殊,成日天南地北地跑,也不在公司多待,所以她回遷故時的決定,才會做得這麼幹淨利索。
故時重新開張那天,愛萍特意從大老遠趕過來討喜氣兒,姨姥姥眼疾恢複得不錯,愛萍便前後看顧著,帶她一起來了。
見著小孫女事業有成,小孫女朋友更是精明幹練,愛萍一度想哭,又好面子,揉了兩把羊毛卷,囑咐二人不要忙得顧不上吃飯。
在小輩的事業上,她已經幫不上別的忙了,偶爾出口一兩句叮嚀,也是她千挑萬選的心裡話。
秦宿泱從比利時回來以後,便和顧箏弦幾人天天泡在故時下午排練室裡練走路。倪諾偶爾……不,經常去觀光。
有時碰到紀檸來幫忙,她便一時忘了來此的目的,和紀檸挨著有說有笑,等秦宿泱收工猜想起來走。
再後來,她來故時的目的變成了偶遇紀檸……
顧箏弦好喜歡這樣的日子啊。
充實而有奔頭的忙碌,每一日都是為了自己而活。
從前在南景,她無聊極了,常問自己每日晨省昏定的意義是什麼,她既不能像父親一樣縱橫官場,也不能像兄弟一般騎馬圍獵。她只需縫漂亮的花,烹清甜的茶。那麼除此之外,活在這世間,她的價值又是什麼呢?
如今她知曉了。
南景之後千年,在這個紛繁複雜社會裡,女子也能有自個兒的價值。
她們可以像她這樣,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給世界人看,或是像時衿和紀檸,學不同的語言,發聲給世界人聽。
這個時代的女子少有條條框框的束縛,或如倪諾和夏然那樣大大咧咧,或如紀檸和安若錦那樣雷厲風行。
總之,人生便如提筆寫字,或橫或豎,畫山花草,無論好壞,落筆都是作品。
十一月“默光”這天,久聲正好接了活動主辦方法語同聲翻譯,負責人是時衿。
顧箏弦那邊要提前去聯系準備,就帶著秦宿泱坐了頭班飛機先走。時衿本來想帶手下三個小徒見見世面,正好紀檸有課去不了,就當路上陪她了。
幾人的飛機比顧箏弦那趟遲半天,落地時顧箏弦正好忙完,主辦方派來送她回賓館的車和時衿幾人的剛巧遇上。
顧箏弦一直覺著,偶遇是古往今來最最浪漫的詞語。
自早晨落地法蘭克福,她便一直沒關注手機裡的資訊。一方面是秀場忙著走不開,另一方面,她和時衿這段時間各自忙碌聚少離多,她想製造一些不期而遇的浪漫。
偶遇的另外一種表達,叫作心照不宣。
時衿這邊不忙,卻也忍著未和顧箏弦報備自己的行程。直到兩人在陌生的國度,在兩輛不同的車裡,同時搖下車窗,同時與對方對視一順,心照不宣變成了具象的場景,場景裡是兩個盛裝出席的姑娘。
時衿先下車,正在後備箱取行李的時候,顧箏弦卻搶先一步接過,利索地抬起拉桿道:“我幫你拿。”
這種感覺妙極了,生分卻曖昧,曖昧而羞澀。見時衿不曉得如何回應,顧箏弦遞了手上去:“你拿著我。”
時衿因她“拿著”這個形容,沒忍住噗嗤一笑,而後一手攏住大衣,一手塞進顧箏弦的指縫裡,與她緊緊相扣。
這雙手她惦記好久了,在兩人各自忙碌的這段時間裡,她吻過顧箏弦惺忪的眼皮,貼過她熟睡的後背,摟過她做飯時的腰肢,卻未與她像這般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