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時,二十餘騎由舞陽西門疾馳而出。
待出了城,姜懷略略緩了馬韁,扭臉兒對眾人道:“老夫人算了時辰,九公子上午晌必歸,諸位提提神兒,莫要惹了公子不快。”
眾漢子紛紛點頭:“曉得,公子不是攜了新婦同歸麼?咱們怎敢惹他。”
有個褚衣漢子嘻哈道:“聽老夫人的口氣,好似極為中意新婦。不過,我聽諼娘說……此婦只是謝氏門裡一介庶女,庶女進王家,最多不過是個妾室罷。一個姬妾,哪用得上……。”
這人說話時嘴歪目斜,口氣亦是帶了幾分輕慢。
聽得他越說越不像樣子,姜懷剎時沉下來臉,想了又想,忍不住鞭梢向他一指,厲喝道:“住口!”
喝斥了這句,姜懷乾脆停了馬,兩眼掃了一圈眾人,壓了嗓音道:“你們道為何老夫人一再叮囑,莫要惹九公子?”
“我哪裡曉得。”褚衣壯漢收了嘻笑,悻悻道:“又不似你,在老夫人面前諸般得臉兒。”
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姜懷本就是老夫人的母家人,對她的心思,自是比旁人清楚。
眾人遂又巴巴去瞅姜懷。
姜懷左右瞄了幾眼,遠處樹蔭下,只幾個趕早賣柴的庶人,他便低聲解釋:“乾脆與大夥兒明說了罷,新婦是九公子親自求來,且又得了老家主親口應允。”說到這裡,“嘿嘿”冷笑數聲,“單憑這兩點,她進門也不可能僅是妾室。”
因老夫人不光脾氣火爆,更是極為護短。祖宅裡大到總管事,小到掃院子倒夜壼的奴婦,見了紫曦堂的人,均是一臉諂媚。
這些人平日裡養的性子驕橫,此時要看個婦人眼色,心裡均有些不忿。
另一人忍不住撇嘴道:“就算她將來升位庶妻,咱們是紫?堂的人。又輪不到她搓捏。怕她做甚?我等只服侍好九公子就是。”
眼見十幾個人均是一臉贊同,全然未放在心上。姜懷暗暗冷笑,乜斜了眼掃了遍眾人。索性兩腿一夾馬腹“駕!且去接了公子再說。”
姜懷打馬直竄出去,其餘人遂擠眉弄眼,紛紛策馬跟上。
往新都來的官道。
待拐過一座山丘,遠山緩下馬兒。低聲道:“公子,再往前便是十里長亭。”
十里長亭。顧名思義,離新都約有十里。
“嗯。”九公子眸子從書冊上移過去,凝神看了謝姜。
昨兒個晚上,因著腿痠。謝姜翻來覆去半夜沒有睡著,待得北斗拿來藥膏塗了,九公子又與她揉捏半晌。兩人這才歇下。
此時她蜷在榻上,睡的正熟。
凝眸看了片刻。九公子方眸光一轉,淡然吩咐道:“行的慢些。”
遠山低聲應了喏,應罷,朝了東城一努嘴,東城便打馬踏踏馳到前頭:“公子吩咐,既然天色尚早,亦毋需趕路,不若駛的慢些。”
三輛馬車便溜溜達達,緩緩向新都而來。
再是駛的慢,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十里亭。
夢沉方隱約看見尖尖的茅草頂子,二十餘騎便疾風般捲過來,姜懷老遠便大聲喊:“前方可是九公子車駕……咦!夢沉,公子在麼?”
夢沉略一拱手,沉聲道:“公子在後頭車裡。”說了這句,聲調微微一緩:“姜管事,說話小聲些。”
猛不防突然來了這一句,且夢沉神情又極是認真,姜懷目光閃爍半晌,有心想問問仔細,夢沉己是扭了臉駕馬,這人便只好馳馬向後。
“公子,僕來迎公子回府。”姜懷上前施禮,因著方才夢沉多說一句,此時他刻意放低了聲音。
“嗯,老夫人一向可好?”九公子伸手挑了竹簾,眸子在這人臉上微微一頓,轉瞬便掃了眼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