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嘆要帶我去喝花酒,我誠惶誠恐又甚感欣慰,養了這麼久的狗兒子終於懂得孝敬阿爸了。
管他有沒有什麼陰謀,先玩了再說。
我已經很久沒出去玩了,自三年前做了人妻之後,這麼大的二皇子府家務事多得惹人牙疼,又得時時防著李鳶搗鬼,每每出去都帶著十名以上的保鏢,如此便不可能玩得盡興。
但是有李嘆在就不用考慮這些了,他能打一百個!
我翻出出嫁之前的衣裳,換了男裝,走到李嘆面前轉了個圈,期待地問他:“如何,像不像風花雪月那麼回事兒?”
李嘆的目光在我身上輕飄飄地掃過,最後停在脖子以下腰線以上的那片位置,我將胸脯捂了捂,無奈地道:“人家長個子了嘛,衣裳總會越來越小的。”
李嘆眼神不屑,一副分明就是我吃太多的表情。
我很不服氣,自他不再是個傻瓜之後,我整日為他操勞,實是吃得不多,但是二皇子府裡沒有鏡子,我也實是不知我穿上這身衣裳,到底像個怎麼回事。
我便捧了他的臉,對他說:“別動。”
我注視著李嘆的眼睛,一雙黑漆漆的眼珠,明明耀得像星子一般,卻莫名含著些霜雪之意,真不曉得他日防夜防的,心裡到底在抗拒什麼。
但我的目的並不是看他的眼睛,我要看的是倒映在他的眼睛裡的那個小小的自己。
那是一個身量不太挺拔的少年模樣,衣裳緊是緊了些,但也乾淨平整。可當我意識過來這雙眼珠裡的人是自己的時候,心上卻驀地跳漏了一拍,彷彿這一幕曾在夢中演習,似曾相識,掠人心絃。
也不是夢,是我確確實實曾在一人眼中看過這樣的自己,我在仙蹤林時大概就是這般打扮的。
我放開李嘆的臉,對他不自然地露出一抹微笑,率先邁開了腳步,說:“我們走吧。”
李嘆便也默不作聲地跟上,我走得不算很快,但他始終沒有追上我,彷彿有意在後面慢悠悠地跟著,有意盯著我那緊緊巴巴的背影。
走到花街巷子裡的時候,兩側燈影搖紅,耳畔燕語鶯歌,琴瑟絲竹紛紛擾擾,驕奢淫逸吵吵鬧鬧,這些聲音混在一起,沒有什麼亮點,因而也摸不到一絲重點,紛亂之中便顯出一種別樣的安靜。
我放慢了腳步回到李嘆身邊,摸出兩把小扇,一把塞給他,一把自己甩開了人模狗樣地扇。
李嘆摸著折起的小扇仍舊一臉地不屑,我說:“放得開一點吧,來都來了,別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似得。”
李嘆索性也甩開扇子搖了兩搖,覺得不對,再度合上,終是開了金口,道:“大冷天的搖扇子,腦子被風吹沒了?”
我倒是沒想過這一層,心下有些不悅,強詞奪理地道:“但是你搖得很好看啊,管它呢,搖起來搖起來,裡頭有爐子。”
李嘆便被我拖著拽著,拉進了一家門面最顯豪華的小樓,我是不明白了,到底是他請我喝花酒,還是我請他喝花酒,算了算了,只要他記得給錢就成。
進了小樓裡頭,便有姑娘揮著輕紗水袖上來搭話,我就說這兩把小扇備得沒錯,這裡頭可真是暖和得讓人捨不得穿衣服啊,瞧把姑娘們給熱的,一個個小臉兒粉撲撲的,惹人,著實惹人。
我問李嘆可有看得上眼的。
李嘆不說話。
我便道:“看得上眼也少看,你呢,審美水平本就不足,分不清個美醜,再說這女人,就像那山裡的蘑菇食人的花,越好看的越會騙人,他們說喜歡你,多半喜歡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上的金銀玉石。”
李嘆涼涼地問,“你喜歡的也是金銀玉石?”
“我又不缺那玩意兒,我是真心地喜歡你。”
李嘆說:“總得有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