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誰不辛苦,誰不倒黴。
他這麼一說,反倒將我心中那些自責與心疼減輕了不少,反正就算我不帶他來這個黑黢黢的地方,李鳶還是會找機會殺他,反正他霸佔了我的蓮心,救我護我也是應該,如此才算兩不虧欠。
我在心裡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可我心裡也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二皇子府裡,淑妃娘娘看到李嘆胸口的大血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越皇帝摟著她,她便把氣都撒在大越皇帝身上,拿小拳拳錘皇帝的胸口。
李嘆呢,不死不活地躺在那兒,滿屋子都是血腥的氣味,我很難想象一個人可以流出那麼多血,他躺得很安詳,越安詳就越像具屍首,滿屋子的人都在嗚嗚地哭,連皇帝都悄咪咪地抹起了眼淚兒,只有我乾乾地看著,不曉得自己這時候該做點什麼。
於是不知道是哪個暗戀她家殿下的小婢子,悄咪咪地對我說了一句“沒良心”,我很尷尬,尷尬地笑了一瞬,緊接著便有一盆血水潑在了我的身上,打眼看去,也不知道是誰潑的,這事兒連皇帝和淑妃都懶得管了。
算了算了,不能跟這些無知的凡人一般計較,我從房裡出來,冬日的晨風冷得刺骨,宋折衣將外衣披給了我,又退回得體的位置,無奈而嘆息地看了看我。
我竟沒有心思回房去收拾被潑髒的儀容,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宋折衣到底開口問我,“你在想什麼?”
我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就是莫名地感到有些茫然,別人罵我潑了我一身髒水,我一點也不生氣,好像就連我自己心裡都認為我似乎錯做了什麼,李嘆受傷,我沒有哭,就像是做錯了什麼。
可我又知道他死不了,我不想假惺惺地哭,這也沒什麼錯。
我彷彿是個異類。
誠然,我就是個異類,但因為我一直心裡有數,做異類這個事情並沒有給我造成什麼困擾,今次卻覺得很不舒服,彷彿如果我不是異類,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看著李嘆傷成那個樣子,無論出於什麼感情,為他哭一場,都會比現在要好受一些。
我問宋折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良心?”
宋折衣卻反問我,“那日在牢中,你說喜歡李嘆可是真心的?”
當然不是真心的,若是真心的我怎會時到今日連滴淚珠子都不捨得為李嘆掉。
宋折衣又問,“若不是真心,那麼你……你是還喜歡我麼?”
這我就更難回答了,我騙宋折衣,騙全天下我喜歡宋折衣,騙了一十八年,現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從吃奶的時候就開始刻意製造喜歡他的假象,說出來也得有人信啊。
我只能繼續踢著石子,轉移話題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宋折衣也不想回答這個,搖了搖頭,說“算了”。他將情緒恢復平靜,認認真真地同我說起昨晚發生的事情,昨日是他的生辰,寂寞孤單且冷,他想來二皇子府偷偷看看我,碰到了剛將我和李嘆送走的小玉,問候之後,小玉告訴了他我和李嘆的去向。他便也尋著去了,只是用腳走的,慢了一些,到的時候發現了被迷暈的“江洋大盜”們,將他們喚醒之後,便開始尋找我和李嘆,因而才能趕到幫忙。
宋折衣問我:“你可知刺殺你們的是何人?”
我說李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