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被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是小倌兒們在爭論李嘆留給我斗篷,是用的什麼毛料。
一說貂毛,一說虎皮,一說他們兩個睜著眼睛說瞎話,分明就是雞毛,另一說二皇子殿下的東西,怎可能用的是雞毛。
我從裡間走出來,見這幾人就快吵起來,適才怒吼:“誰讓你們進老孃閨房的!”
幾個小倌兒急忙立正站好低頭哈腰,認錯的態度比我還積極,一說道:“小玉姑娘身子不太舒服,託我們幾個伺候王妃娘娘晨起梳妝。”
哎,小玉也是越發缺心眼了,雖然這幾個不男不女的東西確實很不男不女,雖然我跟他們只是清清白白的酒肉關係,但是蓄養男寵這種名聲,傳出去總歸不大好聽。
我把斗篷收回來,問他們吵明白了沒有。
幾人又經一番爭論,終於達成一致,這斗篷上的羽絨乃是鳳凰毛!
“見過鳳凰麼你們?!”
“沒見過,可是我們也沒見過那樣的毛啊。”
之後,小倌兒們從品相、色澤、氣味乃至口感等方方面面,逐一排除了各種禽與獸的可能性,所謂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唯一一種可能,就一定是真相。
小倌兒們十分篤定,一定就是鳳凰毛!
他們沒見過鳳凰,我可是見過的,不止見過,我還摸過聞過甚至於偷偷地舔過。
白驚鴻的真身就是一隻鳳凰,一隻雪白雪白的鳳凰。
那年嫋兮神女把我擄去幽都,害我險些清白不保,已有上萬年未曾踏出仙蹤林的妖府少君親臨幽都大開殺戒,嫋兮那個只會搞事情的草包,打是打不過的,便讓人在幽都境里布滿了寒煙迷霧,企圖把我二人困在幽都,來日方長。
但是一個萬年不出世的人,實力往往容易被低估,幽都的寒煙困不住白驚鴻,但是足以凍死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真身,他把我裹在自己的翅膀底下,彷彿一個格外溫暖的巢穴,沒有鳥獸皮毛裡的氣味,只有整日縈繞在他身上的清冽的氣息,我睡在裡面,就像是沉睡於一座溫暖的雪山,溫柔堅定而又心曠神怡。
於是我忍不住輕輕地舔了舔,白驚鴻的雪羽微微一振,差點把我抖了下去。
他將我重新撈起,說:“不許調皮。”
那是他唯一一次用“調皮”這個字眼形容一樣事物,一箇中性的不算好也不算壞的詞,彷彿在他的世界裡,只有喜歡和不喜歡,而“調皮”這個字眼是夾在中間的,不喜歡但是可以接受。
所以我才會莫名地以為,白驚鴻待我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我看著手中的斗篷,說它是鳳凰毛吧,還真有那麼點像,但是不可能的,凡間哪裡來的鳳凰,只能說凡間的人工仿造技術,是越發地先進發達了。
想起昨夜冷寒,我說:“正好,我看著這東西不像是宮裡的手藝,你們幾個既對織造貴重之物很有研究,出去以後便幫我問問出自哪位匠人之手,依樣多做幾件,好換著穿。”
小倌兒們笑眯眯地點頭,點著點著發現不對勁,小倌兒甲淚眼汪汪地看著我道:“王妃娘娘要攆我們走?”
小倌兒乙:“為什麼,是奴家們伺候得不好嗎?”
這話說完,幾個小倌兒便齊齊抹著眼淚惺惺作態地哭了起來,我說:“行了,你們幾個就不要在我面前演了,你們哪是真心實意伺候我的,分明就是衝著……衝著我家那口子,我不能再留著你們,省的你們把二皇子給帶壞了。”
“帶不壞帶不壞,二皇子對王妃娘娘的情義天地可表、日月可鑑,神鬼都不能撼動!叫人只有羨慕的份兒,哪敢妄想。”
這馬屁就拍得太過了一些,我說:“我心意已定,看在相識一場,往後你們有什麼困難還是可以找我,只要我蘇眠眠做得到的,無論是自由還是如何,會盡量滿足。”
“王妃娘娘此話當真?”
我看著他,小倌兒猶豫了片刻,小心地道:“奴家也沒什麼念想,唯一想要的就是……就是能與二皇子殿下合一幅小像,若是能有二皇子殿下的親筆題詞,那就再好不過。”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二皇子的唇印!”
“我我我,我想親他一口,就……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