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於芳菲心不在焉地扯了兩句閒話後,便裝作順口一提的樣子問:“談競避我如洪水猛獸,同你倒是挺聊得來。”
金賢振咧咧嘴:“逢場作戲而已。”
於芳菲又問:“你們聊了什麼?”
“說了點以前的事情,”金賢振補充,“關於你的。”
於芳菲輕笑了一下,轉開目光,好像漫不經心:“我有什麼好說的。”
金賢振點頭:“的確沒什麼好說的。”
於芳菲轉回來看著他:“他說什麼?”
“什麼?”
“你說了我以前的事情,”於芳菲重複了一遍,問,“他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金賢振道,“他只聽了,什麼意見都沒發表。”
客廳裡一時沉默,於芳菲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露出什麼黯然情緒。天已經徹底黑了,窗外萬家燈火如夜空上的繁星,將城市點綴得熱鬧又喧囂,使人恍然有種天平盛世的錯覺。
於芳菲突然站起身:“我要走了。”
金賢振跟著起來:“我送你。”
“不用,”於芳菲向門口走了兩步,忽然停下,扭過身子問,“你上次還拿槍指他,要他離我遠點,但這次卻又改了主意,為什麼?”
金賢振沒有立刻回答,他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敷衍於芳菲,因為不管他說什麼,於芳菲都會對那些話深信不疑,她總是這樣,在相信自己想信任的人時,不管對方說什麼,她都不會對此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
這樣的信任讓金賢振想告訴她真相,他已經同人打過招呼,靠出售日方情報來換取他們對於芳菲手下留情,但那招呼卻只打了一邊,因此只能保住她半顆頭顱,那麼另外半顆,就要系在談競身上。
他對談競大談於芳菲對他的心意,暗示他於芳菲是個有用的人,她對談競的感情是可以被利用的點,談競可以以此為憑藉,策反於芳菲。如果他真的起了這樣的心思,那她的命至少可以安全很長一段時間。
金賢振凝視著於芳菲的眼睛說:“我希望你活著。”
於芳菲先莫名其妙了一下,隨後對他露出笑容,一個從眼睛裡生出的笑容:“我會活著的,而且會活得很好。”
金賢振凝視著她的笑靨,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因此只能無力點頭:“那就好。”
於芳菲在政保局不算個重要角色,但她手段實在太狠,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放過一人的行事風格給地下工作者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如果能策反她,那實在是個投入小回報大的工作,地下黨完全不需要她來傳遞或者刺探訊息,但有她坐鎮政保局,整個營救工作都會獲得巨大便利。
談競的確被金賢振說動了心思,只是這個心思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踐,就被於芳菲在調查他這件事轟了個頭暈眼花。上一秒還對他情根深種的人下一秒忽然開始把他往刀口底下送,這樣的反差真是讓人一時半會轉不過來圈。
他收縮了自己所有的行動,就連去生煎饅頭鋪都很少和王老闆搭話,規規矩矩吃完就走。因此於芳菲的盯梢最終只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她盯梢談競的同時,談競在盯梢特務機關——這還是他故意暴露給於芳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