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枝子搖搖頭,“她讓我今天來見您,將這件事告訴您。”
談競嗯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下枝子,“那你今晚是準備留在這兒,還是回去?”
“我……我要回去的,”枝子慌張起來,甚至不敢看談競的眼睛,“我明天……明天來為您收拾屋子。”
談競解開領口,像是有些不耐煩:“那就走吧。”
枝子磨磨蹭蹭地起身,目光躲躲閃閃,整個人都怯怯的:“先生……您……您……您……”
談競不耐煩起來,皺眉道:“什麼?”
他這句話語氣重了點,使枝子像只受了驚的鵪鶉一樣瑟縮了一下,趕緊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沒有,沒什麼,我先走了,我明天再來……”
她一邊說一邊倒退著向門邊走去,甚至來不及好好穿鞋,就逃命似地出去了。
談競在她關上大門的一剎那軟癱在沙發上。他想去找王老闆,但又不確定這條訊息是不是小野美黛故意放給他,好讓他慌不擇路露出破綻的,如果是這樣,那麼枝子或者是領事館其他人,此刻必然在暗中盯著他。
他忽然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將整個公寓的邊邊角角都檢查了一遍,尋找謀個不易被發覺的竊聽器,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其實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呢?如果他拿著搜出來的竊聽器去質問小野美黛,那麼最後結果十有八九是所有的竊聽器都不隱藏,光明正大地放在他家裡。
談競頹唐地癱坐在寫字檯旁邊的地上,絞盡腦汁地想怎樣將被抓的戰友營救出來。那是個久經沙場的老特工,不然也不會將這樣一個危險的任務交給他,談競想不通為什麼這樣一個老辣的人物怎麼會方一出馬就落馬,除非那裡有個陷阱正等著他。
想到這裡,談競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他是領事館下警察署特高課的課長,他本來就有權過問這些事情。
警察署的辦公地點不在領事館,但與領事館相去不遠。談競趕到的時候,小野美黛正從審訊室出來,兩人在走廊上相遇,他還沒有開口,就已經看到了小野美黛衣襟上濺的一滴血滴。
“我見過直子了,小田切直子。”他簡明扼要地交代了來這裡的原因,接著問,“人呢?”
“死了。”小野美黛連一個正眼都沒給他,她表情陰鬱臉色難看,給出這兩個字的回覆後再無其它解釋,繞過談競就想離開。
談競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不可置信地追問:“死了?”
小野美黛被迫停住腳步:“怎麼,你覺得他不該死?”
“你!”談競深深吸了口氣,“你沒有審問,直接判了他死刑嗎?”
小野美黛露出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希望我審問他?”
談競當然不希望小野美黛審問他,因為不確定那人能不能抗住日本人酷刑,但他更不希望得到現在的結果——如果小野美黛審問他,那起碼還能給談競一個機會,想辦法將人營救出來。
“我已經審問過了,”小野美黛沒有等談競回答便再度開口,“他什麼都沒有說,他是自殺的。”
從來沒有人能在日本人的牢房裡自殺,因為他們有一萬個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在將一個“有用的人”徹底折磨廢掉之前,他們從來不肯讓犯人輕易死去。
“談競,你來晚了。”小野美黛將自己的手臂從談競手掌裡掙脫出來,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總是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晚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