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民公僕
溫琳正與男人纏鬥，男人此時已經失去耐心，拳頭如雨點般落下，像是要把溫琳往死裡打。蘇默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正要舉起木棍砸去時，一隻溫暖的手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蘇默渾身一顫，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難道還有同夥？
然而還未等蘇默將棍子往身邊的人身上揮去，木棍剛揚起，一道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掠過。顧言修長的腿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男人如破麻袋般重重栽倒在地，塵土飛揚間，溫琳已被顧言護在身後，動作行雲流水，彷彿演練過千百遍。
蘇默這才驚覺方才按住自己肩膀的是顧言，少年剛才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緊繃的脊背一鬆，蘇默好像又找到了主心骨，攥著木棍就要往前沖去幫顧言。
”默默！”顧言連忙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掙脫，”棍子打人，自己手也會疼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
”啊—”蘇默急得直跺腳，手指飛快地比劃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燃著憤怒的火苗，臉頰上的擦傷在夕陽下格外刺眼。
顧言雖看不懂手語，但看到少年臉上的傷痕眯了眯眼睛，他單膝點地，從口袋裡摸出濕巾，輕柔得幫蘇默幹淨臉上的泥土，”疼嗎？”他低聲問，指尖避開了滲血的傷口。
蘇默原本緊繃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顧言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木質香，混合著夏日的青草氣息，莫名讓人感到安心。蘇默聞言癟了癟嘴，眼眶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帶著幾分委屈點了點頭。他那張原本雪白的小臉此刻沾滿了汙漬，渾身上下都是泥漬，明明剛才還是隻可愛白淨的小兔子，轉眼間就變成了一隻可憐兮兮的髒兔子了。
”那畜生...”溫琳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壓抑的怒意，”對個孩子也下得去手，抓著就往地上摔...”
顧言的手微微一頓，他細致地擦去蘇默臉上最後一絲汙漬，隨後輕輕捏了捏蘇默的手，將那因過度緊張而緊握木棍的手指一根根揉開，接著，他接過了少年手中的木棍。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他一步步向地上的男人逼近。那男人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在與少年目光交彙的剎那，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那雙含笑的眸子此刻冷得像淬了冰。
”小兔崽子！打死人可是犯法的！”男人腫著半邊臉，色厲內荏地叫嚷，腳步卻不住後退。顧言方才那一腳的分量，讓他心有餘悸，這小子分明是練家子。
顧言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手腕，”放心，我有分寸。”他朝溫琳遞了個眼神，後者會意，將一旁躍躍欲試想要加入顧言的黑兔子攬進懷裡，手掌輕輕覆上他的眼睛。
刺耳的警笛劃破了村子的寧靜。村民們三三兩兩聚攏過來，交頭接耳。
“怎麼有警察來了？哎，徐大家的兒子不是在警察局嗎？去問問他？”
“切，我可不去，他家一天眼睛都吊到天上去了，看不起我這平頭百姓呢！”
蘇奶奶攥著蘇默的手，指節發白。顧言正低聲向警察說明情況，而此時被關在警車裡的男人一直在咒罵著：”溫琳！你這個賤人！”
”所以是你丈夫帶你去的林子，然後這個男人就出現了？”警察皺眉記錄，餘光瞥見圍觀的村民，語氣略顯不耐，”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
溫琳抿緊嘴唇，欲言又止，她認得這個警察，是村裡出去的，有些話不便當眾說。
”你們幾個，都跟我回局裡做筆錄。”警察合上本子，朝警車揚了揚下巴。
蘇奶奶一聽蘇默也要去，頓時慌了神。顧言走過去握住蘇默的手，另一隻手則拿著蘇默之前被打掉的草帽，溫聲安撫：”奶奶別擔心，就是去說明情況，您要是不放心...”
”車上沒那麼多位置！”中年警察打斷道，語氣生硬。
顧老爺子適時上前：”我們的車跟著。”他拍了拍顧言的肩，”照顧好弟弟。”
蘇默不安地攥緊了顧言的手，嘴唇抿成一條線。顧言蹲下身，與他平視：”默默別擔心，溫阿姨在，奶奶也在，我們都陪著你。”少年掌心傳來的溫度，稍稍驅散了蘇默眼中的惶恐。
警車的尾燈剛消失在村口拐角，路旁的茅草叢便窸窸窣窣一陣響動。三瘸子一瘸一拐著急地鑽了出來，額頭上還沾著幾根草屑，”哎唷！狗日的兔崽子，壞老子大事了！”
幾個看熱鬧的婆娘還沒散去，看見三瘸子瘸著腿倒騰的飛快朝徐大家去，便開口嘲諷道：“哎，可快點倒騰你那瘸腿吧，不然老婆沒了，自己還得去蹲牢子了。”
筆錄室的白熾燈刺得溫琳眼睛發酸，她無意識地絞著手指，指節泛白。對面坐著兩個警察，一個低頭記錄，另一個正是村裡出去的徐警官，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記錄的老警察例行公事地問著問題，徐警官的目光卻像刀子一樣，剜得她坐立難安。突然，一陣刺耳的鈴聲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抱歉，”徐警官看了眼來電顯示，神色微變，”我出去接個電話。”
門關上的瞬間，溫琳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她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警官，我不是自願嫁到這裡的， 我是被拐賣來的，是三瘸子他......”
話音未落，門把手轉動的聲音讓她猛地收聲，徐警官快步走回座位，在記錄警官耳邊低語了幾句。溫琳清楚地看見，記錄警官的筆尖頓了頓，再抬頭時，眼神已經變了。
老警察合上筆錄本，語氣公事公辦：”案情已經清楚了，那個男人強奸未遂，但確實對你和那個孩子實施了暴力，我們會依法拘留並讓他賠償醫藥費。至於你丈夫......”他頓了頓，”我們會傳喚他來接受普法教育。”
溫琳死死盯著那個說話的老警察，然而從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般刺入她的心髒，令她渾身發冷。她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卻遠不及心中的寒意。突然，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響，打破了房間內壓抑的沉寂。
原來如此......溫琳心中冷笑，眼裡燃燒起憤怒與失望的火焰，他們是一丘之貉！她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必須離開這裡，立刻離開！去縣裡，去更大的地方，去一個能揭開真相、伸張正義的地方。她的腳步毫不猶豫地邁向門口，好像每一步都在掙脫這片泥沼般的黑暗。
“溫琳同志，”徐警官擋在門前，聲音裡透著一絲虛偽的關切，“你丈夫剛剛打電話來，說你最近精神狀態不太穩定，請你暫時在這裡休息，他馬上來接你。”
“他不是我丈夫！”溫琳的聲音陡然拔高，在狹小的筆錄室裡回蕩，彷彿要沖破這令人窒息的空氣，“我是被拐賣來的！你們不是警察嗎？不是應該保護受害者嗎？為什麼……”她的聲音哽咽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雙手拼命推搡著擋在面前的徐警官，卻像推在一堵冰冷的牆上。
徐警官紋絲不動，臉上掛著程式化的微笑，語氣平靜得令人心寒：“冷靜點，你這樣我們很難辦。”
溫琳的心一沉，彷彿墜入無底深淵，她環顧四周，緊閉的門窗，面無表情的警察，還有那個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老警察。這裡不是庇護所，而是另一座牢籠！她的目光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著一絲希望，卻只看到冷漠與沉默。
筆錄室的門一開，蘇默就攥著顧言的手往外沖，蘇奶奶趕忙迎上前，粗糙的手掌在兩個孩子的手臂上來回摩挲，眼中滿是擔憂：“沒為難你們吧？你們動手打那男人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