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險
蘇默有些艱難地跟在顧言身後，腳下的路幾乎被雜草和樹枝完全掩蓋。這個地方果然如奶奶所說，幾乎沒有人來過，植物自由生長，有些高度甚至超過了蘇默的頭頂。他不得不時不時抬手撥開從兩邊被風吹過來的茅草，腳下的枯枝和藤蔓也讓他走得磕磕絆絆。
鐮刀揮舞間，雜草和樹枝紛紛倒下，勉強為幾人開闢出一條狹窄的小徑。鐮刀劈開荊棘的脆響裡，蘇默突然像是被什麼扯住了衣角，回頭一看一株野葛的卷須纏住了他磨破的領口。
”別動。”顧言轉身用溫熱的手擋住了蘇默的一側臉，而另一隻手握著鐮刀靠近被隔開的蘇默的耳畔處，隨後蘇默聞到鐵鏽混著青草汁的味道，被勾住的地方一鬆。
顧言用手拉住葛藤一扯往一邊丟去，收回手時有血珠從顧言虎口滲出來，在陽光下紅得刺眼，但是顧言手收的很快，並沒有讓蘇默發現。
隔著茅草漏下的光斑在蘇默手背上游移，他握緊小鐮刀，時不時幫忙砍掉一些低矮的雜草。他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後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濕，貼在面板上，但蘇默依然咬牙堅持著。
蘇奶奶的聲音從前方飄來：”當年這邊的墓地下葬，會埋下一塊青石碑......”話音未落，蘇默突然踩到個硬物，撥開厚厚的落葉，半塊殘碑露了出來，一群螞蟻受驚的從裂紋裡慌忙的爬出。
跟在蘇默身後的顧老爺子也同時發現了蘇默腳下的殘碑，他立馬出聲喊住了前面的顧言和蘇奶奶：“等等，這裡好像有塊碑！”
顧言聞聲回頭，快步走到蘇默身邊，他利落地用鐮刀將殘碑周圍的植物藤蔓清理幹淨，露出了一塊長滿青苔的石碑。碑面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認出幾個字。顧言蹲下身，用手輕輕擦去碑面上的苔蘚，試圖看清上面的內容。
此時，蘇奶奶也被蘇默扶著走到了石碑跟前，她的腳步有些蹣跚，但眼神卻格外專注。顧老爺子看了半天，也沒能認出這塊碑下葬的是什麼人，便轉頭朝蘇奶奶詢問道：“您來看看，這裡葬的是村裡的什麼人？”
蘇奶奶彎下腰，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碑上的字。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模糊的刻痕，一旁的顧言出聲：“故先考馬光貴，先妣宋桂蘭......”清朗的誦讀聲驚飛了在周圍棲著的麻雀，尾音散在松濤裡，震落幾粒陳年松針。
”哎！這是尋著根了！”蘇奶奶聽到前面的人名猛拍大腿，“馬光貴和宋桂蘭就是馬光灼的父母，貞靜的公婆，”隨後朝著顧言說道：“小顧往周圍尋尋，貞靜的碑準保在這一片，老輩人講究個&09;，斷不會隔過三丈遠。”
顧言聞言點了點頭，“蘇奶奶你和爺爺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一個人先去看看。”他伸手捋了一把自己額前的頭發，伸手摘下一邊很大的樹葉在臉前扇了扇。
蘇奶奶點了點頭，找了塊石頭就坐上去了，人老了，走了這麼一會兒也的確費體力。
蘇默抬眼看了看奶奶和老爺爺，隨後也上前拉著顧老爺子找了個地方坐下，顧老爺子也不嫌棄，笑眯眯的摸了摸蘇默的腦袋，蘇默從自己的小竹籃拿出兩瓶水遞給了顧老爺子和奶奶，隨後剩下的一瓶水蘇默拿著看向了蘇奶奶。
蘇奶奶自然懂蘇默的意思，笑著說道：“去吧，正好能把鐮刀用利索些，你哥可能需要個眼神利落的幫手，順便把水拿給哥哥喝，天太熱啦。”
少年眸子倏地亮起來，隨後拿上水和小鐮刀連忙跟上顧言。
貞靜的墓果然就在蘇奶奶所說的不遠處，隱在一片野薔薇叢後，青灰色的石碑孤零零地立著，碑面上只刻著”貞靜”二字，字跡清瘦，像極了深秋裡最後一枝倔強的枯荷，蘇默雀躍地撥開這些擋著的荊棘，眼中閃爍著探險者發現寶藏時的光芒。
顧言單膝跪在碑前，指尖輕輕拂過那些被苔蘚侵蝕的刻痕。尋常墓碑左側都會鐫刻子孫姓名，可這塊碑卻出奇地幹淨——沒有丈夫的名諱，沒有後人名字的記載，甚至連立碑人的落款都尋不見。他用手掌抹去碑面的泥灰，青苔的腥氣混著泥土的芬芳在指間縈繞，卻依然尋不到更多字跡。
蘇默蹲在一旁，雙手托腮，目光在顧言微蹙的眉間遊移，他想起去年冬天，村子有個奶奶去世時，她的家人都很傷心，而她的墓碑上刻滿了兒孫的名字，像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樹。&039;顧言哥哥一定很難過吧......&039;蘇默在心裡想著，悄悄往顧言身邊挪了挪，卻不敢出聲打擾這份靜默。
其實顧言心中並無悲傷，只有揮之不去的疑惑，為什麼奶奶不願提及自己的家鄉和父母？而眼前這塊墓碑，又為何如此決絕地抹去了所有親緣的痕跡？林間風掠過，捲起幾片枯葉，在他腳邊打著旋兒，似乎在訴說著一個塵封已久的秘密。
找到貞靜的墓後，蘇奶奶望著那孤零零的石碑，眉頭微蹙。她轉頭看向顧老爺子，試探著問道：”要不要再找找貞靜丈夫的墓？按說應該就在附近。”
顧老爺子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幾乎與地面齊平的墳塋上，聲音有些低沉：”我愛人交代過，只要找到她母親的墓就好，其他人的......不必管了。”
蘇奶奶雖滿腹疑惑，卻也不好再問。她抬頭望了望天，日頭已經西斜，山間的霧氣開始升騰。”太陽快落下了，山路不好走，咱們還是先下山吧。”她提議道。
下山的路比來時順暢許多。蘇默跟在蘇奶奶身後，腳步卻越來越慢。方才貪涼喝多了水，這會兒小腹脹得難受。他咬著嘴唇，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走在前面的蘇奶奶察覺到衣角被輕輕拽動，回頭就見蘇默正紅著臉打著手勢。到底是帶大的孩子，蘇奶奶一眼就明白了，這孩子是憋不住了。
後面的顧言見隊伍停下，快步上前問道：”默默怎麼了？是走不動了嗎？”
最前面的顧老爺子聞言也轉過身來：”要是走不動，就讓顧言揹你下山吧，反正你個子小。”
蘇默的臉更紅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蘇奶奶見狀忍俊不禁，替他解釋道：”這孩子是......內急。”
顧老爺子聞言笑了起來，指著不遠處的一片灌木叢：”去那兒解決吧，這荒山野嶺的，也沒人會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