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她哭一場,鬧一下,她都不會如此煩躁,可她偏生什麼話都不講,態度恭敬生疏,彷彿過去種種親近從未發生過一般。
何其羞辱!
喉間的腥氣越發上湧,祈雲霄重重一拂袖,轉身離開。
可到了晚上,她又來了小屋。
莫語春眼皮都快要合上了,驟然聽到動靜,睜開眼便看到冷著臉的祈雲霄。
往日唇角的那絲柔軟弧度也沒了,抿得平直銳利,淩厲地讓人心悸。
莫語春縮了下脖子,想到二皇子的身份,清醒過來,在她靠近之前撐著較完好的那條胳膊坐起身。
“殿下。”
祈雲霄臉色更差了,手伸出時恨不得直接按住那伶仃的脖頸,壓住她安分躺好,讓她不要再開口說話。
這個沒良心的,她何時苛責過她嗎?
莫語春瞪著眼,忍住躲開的沖動,撐起身子的胳膊無力地打著擺,一如她忐忑的心髒。
冰涼的溫度貼上額頭,激得莫語春打了個冷顫。
祈雲霄收回手,吹滅燈燭,昏暗的室內,她背對著門口透來的光,臉色晦暗極了。
“睡吧。”
轉身之際,背後傳來細弱的喊聲,“殿下……”
祈雲霄止住腳步。
“可以留一根燈燭嗎?奴才怕黑。”
祈雲霄聞言,許久都沒能開口,影子被簷下的燈籠拉出孤寂的長影。
過了片刻,莫語春才聽她啞聲應好。
腳步聲慢慢遠去,門被合上,感受著燭光,莫語春安心地閉上了眼。
可夢中的場景卻不允許她陷入沉眠。
密密麻麻的箭雨閃著可怖的銀光,無比高大的大馬揚起前蹄,將她重重甩向箭雨。
她跟著雨一起落到泥地裡,被粘膩泥潭向下拖拽著的四肢無力,她只能抬起頭,眼睜睜看著泥潭邊半蹲著的二皇子,笑吟吟地將匕首捅入她的腦袋。
不……
確切來說,那不只是二皇子。
刺客的臉,惠王的臉,壽王、皇帝、太後、挽竹……一個個深宮裡的人的臉閃過。
莫語春汗津津地睜開眼。
如今已是後半夜,可床邊的燈燭才燃了小半,燭火發出微弱的噼裡啪啦聲響,分毫沒有吸引到莫語春的注意。
夢境的最後一幕和摔下山坡的最後一幕交替浮現在腦海中,莫語春控制不住地發抖。
她不怨二皇子,她只是……害怕他,害怕他們。
莫語春從沒見過這麼直白純粹的殺意。
她只在幼時見過有人為了吃人而殺人。食慾混合著殺意,最後消散於母親覆蓋到臉上的手心之中,成為記憶中落灰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