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永恆脫離苦海,而登彼岸10)大結局
上一刻還沉淪在地獄中生不如死的男人,下一刻就發現自己躺到了床榻之上。
是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景色,男人以為自己早已忘卻,但此刻躺下來,天花板上的木紋還是熟悉的形狀,熟悉的走勢。
這個少爺一時茫然起來,他抬起手,那卻不是病人虛弱蒼白的膚色,出現在眼前的手臂瘦削枯槁,滿是黃褐色的斑點,整條胳膊幾乎只剩下一層皮貼在骨頭上。
老人又轉頭,看見自己亂糟糟的銀白短發,撥出的氣更是艱難渾濁。
“這是……”他顫顫巍巍。
床榻邊有人動彈了一下,下一秒,那裡傳來嚶嚶哭泣的聲音。
老人用渾濁的雙目看過去。
伏在床頭的一男一女依稀能看出橘家特有的面貌特徵,他們手邊俱都按著幾個小孩,大人正擺出悲悽的表情,不斷流淚,孩童則還是一副懵懂的神色,只有幾個學著大人模樣擠出幾滴眼淚。
僕從和侍女打扮的人跪在他們身後,這些人連頭都不敢抬,只全身心伏在榻榻米上,等候大人歸天。
日光金晃晃地從窗欞處照進來。
“父親大人…”那個中年男子蓄了一把美髯,舉手投足看上去頗為威嚴,但此刻,他只是全然的悲傷,“您不必再為我們憂心了,這幾十年來,您實在是太過操勞,現在,已經到了好好休息的時候了。”
那個穿著華服、鬢發卻散亂的女子發出一聲哭嚎,又被她強自摁下來:“沒錯…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她、她肯定也在天堂等您呢……”她垂眸,摟住幾個小孩,“快跟爺爺道別。”
小孩的眼神慌張又懵懂:“爺爺……”
原來如此。
只要任其自然,過了這個當口,自己就能順順當當去往天堂。
天堂啊……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
他要當鬼!
再來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他都要當鬼!
什麼剝奪性命,什麼摧毀幸福?
跟那家夥口中的【本心】比起來,這些根本一文不值!
因為別人的苦難就要放棄自己的道路嗎?
因為別人的淚水就要矇蔽自己的本性嗎?
處處都為【別人】考慮,處處都受【別人】牽制的傻瓜,永遠都在苦海中沉淪,永遠也別想走到道路盡頭!
床榻邊,關注著瀕死老人狀況的人類,此刻便都看見了一副驚悚景象。
這個儼然只剩下幾口氣好活的垂死老人眨了眨眼,滿頭枯芒般的白發急速轉黑,鬆弛生斑的面板重又變得光滑白皙,身量更是逐漸拉長——幾十秒後,躺在那裡的儼然已是一個英俊青年,發色如墨,雙眸似血。
這個青年轉過頭來,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虎牙尖尖,在日光下閃著光。
“我竟然還會有後代?還兒孫滿堂、承歡膝下?”惡鬼伸出猩紅的舌尖,像是嗅到什麼很好吃的東西一樣,慢條斯理地舔了一圈嘴唇,“你們這些人類也許會滿足…但我可覺得這種人生無聊、悲慘、沒有意思透了!”
床榻邊的女人陡然接不上氣。
她向後仰過脖子,喉嚨已經被惡鬼單手扣住,指甲跟切豆腐似的切進了女人的氣管,女人連叫都叫不出來,手腳亂蹬,卻只能感覺到熱血淅淅瀝瀝流滿脖頸。
“天堂什麼的,就更無聊了,”惡鬼繼續講述,那雙紅眸帶上幾分嘲弄,“那種地方,我就大發慈悲,送你們過去好了——不是還有個什麼母親大人嗎?過去跟她相親相愛吧。”
他笑出了聲,女人的喉嚨也在這一時刻被擰成一團麻花,血飛濺起來,染汙了天花板,那些木紋也染上了鮮紅的血色。
房間裡其他人終於從僵直中緩解過來。
先是那個形貌威嚴的中年男人,他帶著刀,但拔到一半,惡鬼就已經大笑著湊到男人跟前,這只鬼極其輕易殺死了自己名義上兒子,並不比切開一塊豆腐困難多少。
僕從和侍女並沒有做出什麼像樣的反抗——硬要說,他們更像是一群無頭蒼蠅,尖叫著起身,又爭先恐後地想要逃竄,撞在一起,又跌倒在地,滾成一團,一邊尖叫一邊退縮。
沒有人從這個房間裡逃出來。
一刻鐘後,屠殺也終於止歇——唯一的活人慢悠悠走到門口,拉開全是血掌印的拉門,又輕松地踩上走廊,赤著腳在木地板上行走。